秦九昀如精雕细琢般的五官出现了丝裂痕，漆黑凤眸也犹如凝上了一层薄冰，散发着刺骨冷意。
他有些不耐烦：“舅舅找我就是这件事？辛娘都怀孕了，我们在一起，理所应当。”
张祭海脸色凝重，那赵辛娘怀孕了，确实难办。
他压低了声音：“你为她伤了沈彦，得罪了沈贵妃，难免那沈贵妃会做些小动作啊？！”
秦九昀嗤笑：“沈贵妃？一无背景二无权势，难道殷南淮真把一个赝品当宝了？”
张祭海微怔。
这沈贵妃为何得宠，其中秘辛便是她长得像秦九昀他娘。
张祭海叹了口气：“倒也不是，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就比如现在，一个小小的清水县，竟然牵扯出了这么多事。”
清水县虽小，却连带着出现桩桩大事，他们在这里，好像就是一场有心之人特地组的局。
秦九昀眸色微凛，想起周沫儿说的话，他问张祭海：“蛇妖周子意得罪殷南淮被殷南淮派人追杀，追杀她的人是你们天伏司？”
张祭海微勾起唇：“不错，那蛇妖虽被恶意引导，不过就算是如此，我也不会放过她！”
秦九昀：“蛇妖周沫儿和我提起此事，她说是玄天宗的人做的…若真是玄天宗的人，殷南淮早就杀上去了，你们天伏司的人一直调查，这幕后黑手可有眉目了？”
张祭海眸底暗了下来。
“那日，那蛇妖周子意在庙会上，将你娘死的所有细节都说了出来，就像她也在场一般，可你娘死的时候，在场的人…”
他眸光看向秦九昀，带着无尽的凉意。
秦九昀喃喃接话：“只有娘和我…”
秦九昀陷入回忆，意识被拉入那个夜晚。
火光漫天，幽暗的冷宫第一次那么明亮，那些做工精良的白色纸人被付之一炬。
疯癫的娘亲第一次穿了艳丽红裙，她化了浓烈的妆容，她那天一直在笑，还第一次牵了他的手，让他坐在秋千上。
然后他看见了一道模糊的身影，虽模糊，可那人却有着一张狐狸脸，最关键的是，在他身后，还有九条尾巴，娘亲被那只九尾狐牵进了房间里，接着便燃起了大火。
后来，救火的人来了，他被张祭海带走。
殷南淮疯了一样冲进火海里，却被他身边的人拦了下来。
火势很大，什么都没留下，他秦九昀自那以后，再无双亲，只剩下复仇。
直到听见张祭海在呼唤自己，秦九昀才回神。
张祭海看着秦九昀，眼底带着一抹怀疑：“子瞻，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可有看见些奇怪的人？”
秦九昀摇了摇头。
“那天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那只九尾狐，他看见了，可他没有如实和张祭海说。
其一张祭海虽对他如亲子，可他身边难免会有殷南淮的眼线。
其二便是他心底还有个秘密…他身边没有一个人知晓，就算是秦姑姑也不知晓的秘密。
如果他说他看见了那只九尾狐，只要有心去找那些真相，就会发现他藏得最深的那个秘密。
唯一的线索到此中断，能知道秦九昀他娘死的细节的，就只有秦九昀，可秦九昀却说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想查幕后黑手根本无从下手。
张祭海眼底一时意味不明。
最后，他叹息着抬手拍了拍秦九昀的肩膀。
“子瞻，我知道你恨殷南淮，可你也别走上了他曾经的路，爱从来不是掌控。”
秦九昀：“舅舅放心，我和辛娘真心相爱，我和她都是自愿的。”
张祭海扯出一抹苦笑，自愿？他又如何看不出呢？
“她一个普通人，身份与你总是有差距的，不过她既然是宋知府的侄女儿…明日，让她来见我吧！”
宋知府的侄女儿，只要有心帮扶一把，嫁给秦九昀那也勉强够了。
若是能得到张祭海的承认，往后和桑桑在一起，她也多了一份助力。
秦九昀：“是。”
秦九昀又说：“对了，宋若家中一事，还烦请舅舅帮衬一二。”
宋知府：“宋秀才？”
“宋秀才是辛娘的表哥，只是他父亲宠妾灭妻…若是日后宋秀才能掌控宋家，对我们而言，也算是个助力。”
人要活，这鬼也要活，帮个宋若就是收了个宋家，这买卖不亏。
张祭海“嗯”了一声，便答应了下来。
秦九昀踏出房门，凤眸在那一瞬间犹如凝了冰渣般寒冷。
他修长的身影在深夜里走过，玉面不含一丝温情，眉眼如皑皑白雪般冷清，深夜的凉风吹过他的脸颊，墨发微微晃动，光影迷离，此刻他的脸变得不再清晰。
连张祭海也在试探他。
试探他曾经的事，如果那只九尾狐被他们先一步找到了，那他埋藏的秘密可就要被发现了。
脑海里，无数魑魅魍魉发出阴冷的声音，他们都在嘲讽蛊惑他。
“我们高高在上的秦修士竟然如此虚伪？”
“张祭海不也是想为你娘报仇吗？秦修士，就算你说了真相又如何？”
“你怕的是被人发现你的秘密吗？你是怕他们都厌恶你！唾弃你！连那个小骗子最后也会离你而去！”
“啊哈哈哈哈！难怪秦修士放不了手！你是骗子！她也是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哈哈哈哈哈！真是般配啊哈哈哈哈！”
穿过月洞门，秦九昀碰见了常年和叶清，脑海中那些魑魅魍魉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常年和叶清拱手道：“大师兄！”
秦九昀脸色不露一丝破绽，他问常年：“常年，今日那沈彦，你可有看见他是如何伤着辛娘的？”
常年微怔，说来，他还真没有看见。
秦九昀沉下脸来。
“蛇妖周沫儿在即将被搜魂的时候突然发狂，那晚发生了什么尚且还不得为知，赵姑娘便三番两次和沈彦发生纠葛，而师尊最是忌讳和皇室人有交集…”
叶清倏地瞪大了眼。
“大师兄怀疑赵姑娘还是有问题？！”
秦九昀只说道：“她虽怀了我的孩子，可身为玄天宗大弟子，我不能让一个威胁进入玄天宗，往后还是多派些人暗中盯着她吧！”
常年和叶清立刻会意。
常年：“是，我会让人暗中盯着她的！”
秦九昀颔首，从两人身边走过，他背对着两人，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笑容。
放手吗？这辈子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