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踩着青石板路拐进巷口时,符纸灯笼突然齐齐熄灭。
他舌尖顶住上颚,将溢出的煞气咽回丹田,指节却不由自主地摩挲着法典虚影烫金的封皮——方才浮现的预言画面还烙在视网膜上,那把贯穿胸口的青璃剑此刻正贴着他后腰震颤,仿佛催促他快些跳进陷阱。
\"客官要买魂灯还是买命?\"蹲在墙根的驼背老头突然开口,缺了门牙的嘴里飘出腐肉味。
苏凌瞥见他脚边竹篓里蠕动的婴灵,突然抬脚碾碎从阴影里钻出的血线虫,虫尸爆开的瞬间,整条巷子十七盏灯笼全部染成猩红。
他在呛人的硫磺味里眯起眼睛,果然看见三个戴着傩戏面具的人影贴着墙根游过来。
领头的面具额角刻着饕餮纹,袖口翻出半截带倒刺的锁链——是黑市豢养的「剔骨人」,专割活人生魂当饲料卖。
苏凌舌尖舔过后槽牙的咒印,故意踢飞块碎石砸在右侧摊位的铜盆上,惊得盆里豢养的耳报神吱哇乱叫。
\"抓住那个戴玉扳指的!\"饕餮面具突然暴喝,锁链却卷向旁边挑拣鬼灵芝的灰袍客。
苏凌趁机闪进挂着「往生当铺」幡旗的岔路,反手抛出的三枚五帝钱在半空炸成金粉,暂时模糊了追兵的感知。
他后颈突然泛起针刺感,法典虚影在识海里哗啦啦翻到第七页,显出白灵被铁链捆在祭坛上的画面,祭坛周围飘着九盏莲花状的引魂灯。
\"原来藏在水位。\"他屈指弹飞法典页面上蠕动的蛊虫,突然被斜刺里伸出的手拽进挂着人皮门帘的店铺。
檀木柜台后转出个穿暗纹唐装的中年胖子,两撇鼠须随着谄笑抖动:\"苏先生要找的货,老胡这儿正好有门路......\"
苏凌盯着对方领口若隐若现的蛇形刺青,突然用剑鞘抵住他突突直跳的颈动脉:\"胡老板两个月前还往我符纸里掺尸油,现在改行当善财童子了?\"青璃剑的煞气震得货架上陶罐里的伥鬼哭嚎不止,老胡额头渗出冷汗,突然掀开柜台暗格露出半截缠着符咒的断指:\"这是白姑娘今早被送进来时,老朽冒险截下的......\"
剑锋倏地停在老胡喉结前半寸,苏凌瞳孔缩成竖线。
那截断指上的确残留着白灵特有的桃花煞,但指甲缝里沾着的金粉却让他心头猛跳——这是潘幽特制的追魂香,说明那丫头被绑时根本神志清醒。
法典虚影突然震颤着浮现新的预言:老胡藏在袖中的左手正悄悄捏碎传讯玉符。
\"胡老板这份人情,苏某记下了。\"他笑着收起青璃剑,靴跟却重重碾在老胡藏在桌下的阵盘枢纽上。
整间店铺的禁制突然逆转,原本用来困住顾客的缚灵阵反而缠住老胡双腿。
货架上三百个陶罐同时炸裂,阴气冲天而起的瞬间,街道外传来潮水般的脚步声。
\"您这是做什么!\"老胡的假笑终于绷不住了,肥硕身躯在阵纹中挣扎得像条砧板上的鱼。
苏凌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陶罐碎片,上面还粘着半片带逆鳞的蛇皮:\"用蛟龙蜕冒充真龙逆鳞卖给茅山派的时候,没想过他们的追踪术能溯源?\"
法典第七页突然燃起青火,映出二十丈外正在集结的黑市打手。
苏凌把碎片塞进老胡哆嗦的掌心,转身时袖中滑出张替身符。
当追兵破门而入的刹那,符纸化作的老胡幻影突然尖啸着炸开,真正的苏凌已经踩着房梁跃上隔壁赌坊的飞檐。
他蹲在嘲风兽吻旁俯瞰整片市场,忽然发现东北角的槐树全变成了逆时针旋转。
怀里的煞气轮盘发出蜂鸣,指针直指那座笼罩在血雾中的拍卖台——和他预知画面里的位置分毫不差。
正当他摸出龟甲准备推演方位时,下方巷道里传来瓷器碎裂声。
\"抓住那个戴玉扳指的!\"三个剔骨人竟追着替身符误入死胡同,锁链把青砖墙抽得石屑纷飞。
苏凌嗤笑着屈指轻弹,屋檐垂落的青铜风铃突然荡出镇魂音,震得三个追兵抱头跪地。
他正要跃下房梁,后颈汗毛突然倒竖——有冰凉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尾椎骨。
\"苏先生好兴致。\"沙哑的女声带着蛇类吐信的嘶嘶声,鎏金护甲擦过他腰间玉坠,\"楼主请您喝茶。\"苏凌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黑市三大掌事之一的「画皮娘子」,那柄抵着他的分水判官笔上还沾着上个月某个龙虎山弟子的脑浆。
他故意让煞气轮盘脱手坠向地面,当画皮娘子本能地伸手去抓时,青璃剑早已横在她咽喉:\"带路。\"剑锋稍稍偏转,挑开她衣襟露出锁骨处的献祭烙印,\"或者我帮楼主清理下不忠的狗。\"
突然响起的编钟声让两人同时僵住。
整条街的灯笼由红转绿,所有摊主都在手忙脚乱地收起货物——这是黑市最高警戒信号。
苏凌听见自己心跳与煞气轮盘的蜂鸣逐渐同步,而远在地下深处的某具古棺,似乎传来了指甲刮擦棺木的声响。
青石板缝隙里渗出的血水突然倒流,苏凌剑锋擦着画皮娘子耳畔划过,削下半片鎏金护甲。
远处传来瓦片碎裂声,十七道黑影踩着屋脊包抄而来,每人手中都攥着缠满符咒的捆仙索。
\"苏先生可要怜香惜玉呀。\"画皮娘子突然旋身抖开猩红披风,漫天飘落的磷粉在煞气轮盘照耀下化作毒蛾。
苏凌反手将法典虚影拍在地上,烫金文字如活蛇般缠住袭来的捆仙索,青铜风铃应声炸出八道镇魂雷。
赌坊飞檐上的嘲风兽吻突然睁开石质眼瞳,整条街的青砖墙开始渗出黑色黏液。
三个戴傩戏面具的剔骨人从墙影里钻出,倒刺锁链卷起满地碎石,竟在苏凌周身织成荆棘牢笼。
\"锁他琵琶骨!\"饕餮面具的吼声带着金属摩擦的刺响。
苏凌突然轻笑出声,靴底暗藏的追魂钉骤然扎进阵眼,牢笼顿时化作漫天纸灰。
他踏着飘落的灰烬旋身挥剑,青璃剑的煞气竟将三条锁链熔成铁水,烫得剔骨人惨叫着跌进阴沟。
围观的人群中传出倒抽冷气声,卖鬼灵芝的灰袍客失手捏碎了怀中的玉瓮。
苏凌剑尖挑起块碎石射向赌坊牌匾,鎏金\"财\"字应声炸裂,藏在匾额后的缚魂网顿时将三个扑来的黑衣人裹成蚕蛹。
\"诸位看够了吧?\"他甩去剑刃沾染的尸油,靴跟碾碎地上蠕动的蛊虫,\"下个节目该收门票了。\"法典虚影突然暴涨至三丈高,第七页燃起的青火映出老胡在当铺后院挖洞的狼狈身影。
画皮娘子正要掷出的毒蒺藜僵在半空——那个被缚灵阵困住的中年胖子,此刻正抱着个青铜匣子从狗洞往外钻。
苏凌指尖弹出道追魂香,火星顺着老胡的鼠须烧到他后颈,逼得胖子尖叫着摔进臭水沟。
\"胡老板这么急着给阎王送业绩?\"苏凌踩着浮空的法典页跃过屋顶,青璃剑挑飞青铜匣的瞬间,二十张爆炎符如红莲绽放。
老胡肥硕的身躯被气浪掀翻,怀里的替身傀儡炸成碎片,露出贴身藏着的半张人皮地图。
苏凌剑鞘压住他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白灵指甲缝里的金粉,是你故意留下的饵?\"煞气轮盘突然发出尖啸,指针疯狂指向人皮地图上标注的\"血池\"位置。
老胡的鼠须被冷汗浸得打卷,领口的蛇形刺青竟开始渗出黑血。
\"苏爷明鉴!\"胖子突然抱住他的靴子哭嚎,\"他们抓了贱内种在鬼头菇田里,我也是迫不得已......\"法典虚影突然翻到第九页,显出老胡昨夜往酒里下蛊的画面。
苏凌剑锋划过他颤抖的三层下巴:\"那就说说,你准备怎么死得痛快些?\"
东北角的槐树突然全部倒伏,笼罩拍卖台的血雾凝成巨手抓来。
苏凌拽着老胡的后领腾空跃起,原先站立的地面裂开三丈深的沟壑,无数白骨手臂从裂缝中探出。
怀中的煞气轮盘突然迸发紫光,映出地底深处某具青铜棺椁上熟悉的桃花煞痕迹。
\"在巽位!\"老胡突然嘶声喊道,\"白姑娘的魂灯摆在巽位阵眼!\"他脖颈处的蛇形刺青突然爆开,钻出条双头蜈蚣。
苏凌剑尖挑飞毒虫,顺势将人皮地图拍进老胡正在溃烂的胸口:\"带路,或者带着秘密烂在蜈蚣肚子里。\"
当第一缕月光穿透血雾时,苏凌靴底已经踩上拍卖台的青玉砖。
老胡指着中央的青铜鼎哆嗦道:\"就是这里,每逢子时......\"话音未落,鼎中突然喷出九道锁链,将胖子拽进去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整片黑市的灯笼同时炸裂,苏凌反手将法典虚影按进地面。
烫金文字如蛛网般蔓延,照亮了从地底爬出的三百具血尸。
他屈指弹飞沾在肩头的槐树叶,看着叶片在煞气中燃成灰烬——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升起盏莲花灯,灯芯里分明跳动着白灵的残魂。
青璃剑突然自主出鞘,剑鸣震得血尸们集体僵直。
苏凌咬破指尖在剑脊画出敕令,当第一滴血珠坠地时,整条街的青石板全部翻转,露出下面数以万计的镇魂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