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
清脆的黄瓜,被陆寻吃得津津有味,一双眼眸中,就差写上“看戏”二字了。
沉着脸,严墨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眸冷冷地盯着眼前的老人。
心头越来越沉。
他明白了……
柳如,根本没想再回朝堂!
“您……可是朕的恩师……”严墨的声音微微颤动着,似是带着几分哀求。
“可……陛下啊……”柳如那浑浊的眼球在颤动,看着严墨那张已经逐渐变了样貌的脸,声音也逐渐变得苦涩起来,“草民教给您的那些……您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如今……就连您的脸,草民,都看不清了!”
严墨的身躯一颤,眼眸深处闪过一抹黑漆漆的墨色。
那张脸,逐渐收起了柔和与哀求。
冷硬的如同冰块儿。
冰冷的声音,从牙缝中蹦出来:“柳相,这是朕最后称呼您为柳相了!”
“请您尽快离开越都吧,最近越都不太平,多了很多杀人越货的贼人,还请柳相……”
说到这里,严墨深深地朝着柳如躬身,行了一个弟子礼。
只是这礼,是吊唁时才会行的礼……
严墨缓缓地起身,脸庞已恢复了平静,只是声音,依旧带着几分颤抖:“小心!”
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柳如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上。
摇摇晃晃地向后退了两步,瘫坐在椅子上。
那张老脸上,深深的皱纹在剧烈颤动着,鼻翼颤动,微微张着嘴,粗重地喘息着。
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无力地端起桌上的酒杯,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嗬嗬嗬嗬……”
“教导了这位帝王一辈子……”
“最终……还是看不清他!”
“他终究还是要杀了老夫啊!”
“算了一辈子,自诩算无遗漏,竟算不出老夫自己的生死……”
“哈哈哈哈哈……”
包厢内,传来了柳如那放肆的笑声。
只是苦涩咸湿的泪水,狂涌入他那大大张开的嘴里,呛得柳如面色涨红。
陆寻直到此刻,才放下了筷子。
提着一杯酒,走到了窗边。
恰好,严墨站在龙辇前,侧着头,斜视那窗口的位置。
四目相对,陆寻唇角带着笑,扬起酒杯,朝着严墨举了举杯。
酒水,抿了一口。
剩下的,伸出手,朝着窗外,横着洒出。
就如……祭奠死者……
严墨的身躯一颤,双拳紧握。
那一瞬间,他险些忍不住,就要暴露实力出手。
强行压下体内暴动的力量,严墨脸庞面无表情,沉沉地转身上了龙辇,城卫军与御前侍卫浩浩荡荡簇拥着,朝着皇宫赶去。
倚在窗边,陆寻眉眼带着几分笑意。
手中酒杯向后扔出去。
又准又稳地落在了桌上原来的位置。
“真是有趣……”
“那个‘魔’,竟传授给他功法,令他也超越了天级实力?”
“只是……”
“是为什么?障眼法?用他来吸引我的注意?”
陆寻摸着下巴,唇角翘起。
从陆寻第一次在城门前见到严墨时,便已发现了严墨实力的不同。
只是严墨自以为隐藏得很好,自鸣得意。
陆寻,也没多打算戳破严墨的得意。
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奋力遮掩的样子,岂不有趣儿?
转头又看了一眼依旧在桌前又笑又哭的柳如,陆寻唇角微翘,也没管他,抬脚便出了包厢。
许久之后,直到柳如哭累了,才终于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地。
一小厮小心翼翼入了包厢,轻声问道:“柳大人,方才,那人离开前,说这一桌,由您结账!”
柳如:……
“唔哈哈哈哈……”
哭的声音,更大了……
他两袖清风!
两袖清风啊!
……
朝堂之上。
文武百官很安静。
就仿佛……眼前的朝堂,与他们无关。
严墨的眼眸冷冷地扫视着朝堂,声音沉甸甸的,如压着一块大石头:“右相那边如何?”
一个侍卫跪在大殿上。
他被派往右相家中探视。
只是……
他抬起双手,举着一封信。
声音带着几分惶恐:“启禀陛下,右相大人……他……他家人称他重病不治,难以上朝,强忍病痛亲笔写下辞呈,回家养病!”
嘭!
这一刻的严墨,双拳紧握。
一瞬间,整个大殿内,都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空爆声!
该死……
都是该死的!
杀了他们!
不……吃了他们!
这群乱臣贼子!
暴戾的情绪在心头蔓延,烧得严墨瞳孔都在剧烈颤动。
强行稳住呼吸,严墨的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文武百官蜷缩在地上,如受了惊的小鹌鹑般,在瑟瑟发抖!
不知为何,虽往日陛下也如如今这般阴晴不定,暴躁易怒,可最近……
面对陛下时,那种难以抑制的恐惧,更深了!
甚至感觉陛下的眼眸,像是要吃人!
“启禀陛下……公……公子前来觐见!”
小太监不敢在文武百官面前称呼严枫为皇子,只敢用这个称呼。
呼……
一瞬间,那股压在所有人心头的压力,烟消云散。
严墨就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那张脸上,变得风轻云淡。
只是眉眼之间,那深深的阴沉与暴戾,却是挥之不去的。
“哪里有什么公子?严枫,乃是朕的皇子,在朕百年之后,要继承皇位的太子!”
严墨起身,声音振聋发聩!
整个大殿内的百官,呆呆地抬起头,恍惚地看向严墨。
他……
向来没有在百官面前承认严枫这个皇子的位置。
哪怕是小太监,也只敢在严墨这位陛下面前称呼严枫为公子。
如今……
怎么转了性子?
不过……
那也无所谓。
反正与朝臣无关。
百官们跪在地上,没有人开口。
小太监慌忙地跪在地上,打着自己的嘴:“陛下恕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行了,召他觐见!”
严墨有些不耐烦地拜拜手。
时间不长,严枫龙行虎步走进大殿。
初入大殿,那俊朗的脸上,便露出了焦急的神色:“父皇,儿臣听闻我大越有难!”
“求父皇调兵遣将,儿臣愿随军,上阵杀敌,以解父皇之忧!”
一番话,说得严墨身心舒畅!
原本紧锁的愁容,也在这瞬间,解开了。
“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却还不如朕的皇子有勇气!”
“朕这大越朝堂,当真是……满朝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