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顺冲到继母跟前,颤着声音问:“娘,长安可在家里?”
赵婆子翻个白眼:“瞧你说的,她不是跟着你这叔叔过的么?如何能在我家?”
宋三顺朝院子里望一眼,心一横,直接冲了进去,在几个屋里查找起来。
“你干啥?”赵婆子不干了,急急追过来阻拦。
但此刻的宋三顺如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把挥开继母,一间屋一间屋的找起来。
这个家,他除了去过堂屋,其余屋子都没进过,这次一见,才知道自己家到底有多贫穷。
无人住的偏屋里堆着好几麻袋粮食,还有几笆斗五谷杂粮,房梁上悬挂着一条条腊肉,应该是去冬杀的年猪熏制而成。
那猪是妻子没早没晚割草喂大,而自己夫妻俩只在大年三十吃过一回,此前此后再没见过。
宋三顺找一圈没见到长安,又去另一间屋。
小妹的房间内全是崭新的家具,箱柜梳妆台一样不落。
大哥的房间也是如此,这也越发衬得自家落魄。
三顺找过一圈没找到,也没迟疑,直接出了大院,往村外跑去。
赵婆子与宋八齐在后头跳着脚怒骂,他也全然不顾。
快跑上官道时,迎面遇到宋老六几人。
“找到没有?”宋三顺问。
宋老六疲惫地摇摇头:“咱们跑出好几里都没找到,眼看天黑,只好回来拿火把,再去另一头找。”
宋三顺:“你们往哪边走的?我去另一边找找看。”
“那边。”宋老六指了下:“长安要找她爹,他们应该往县城方向去了。”
宋三顺望一眼那个方向,沉思片刻,摇摇头:“长安才三岁,狗蛋也不过七岁,哪里知道县城在哪?”
他看看天色,焦灼道:“我往另一边去,他两个只去过铁牛镇,我怀疑他们去了那边。”
说完,宋三顺飞快往铁牛镇方向跑去。
宋老六听他这么说,也恍然大悟。
自己是大人,自然知道征兵的队伍要先去县城报备,可长安与狗蛋不过是个四六不懂的小娃娃,哪里晓得这么多?
“我也去!”宋老六大喊一声,也不回去找火把了,径直朝宋三顺追去。
两个孩子还那般小,如何能在野外过夜?万一遇到野狼......
宋老六不敢深想,更是一刻都不敢耽误,快速追上宋三顺。
其余几个人也追过来,一群人与宋三顺朝铁牛镇疾步走去。
天渐渐黑下来,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几人磕磕绊绊走到另一个岔路口后,宋三顺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岳父的家就在这附近。
“六哥,要不咱们先去我岳父家看看。”万一岳父在路上看到长安,将她带回家去了呢?
宋三顺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知道是不可能的。
可现在是二月底,天上连个月亮都没有,根本瞧不清脚下道路。
即便长安与狗蛋两个就睡在路边,他们也不一定看见。
所以,必须去岳父家做几个火把再上路。
于是,几人往靠山村走去。
还没进村,就听到好几条狗朝他们疯狂吠叫。
几人从地上捡起土坷垃朝它们扔去,狗子们叫的更凶。
来到吴家院子外头,就见屋内一片黑暗。
宋三顺推开柴薪院门,径直走进院子敲门:“爹!爹!我是三顺。”
片刻,屋内亮了灯火。
吴老汉披着外衣开门出来,望见女婿与好几个人,有些了然:“你们是找长安的吧?”
宋三顺连连点头,激动问:“爹,你看到长安了?”
吴老汉叹口气,将屋门拉开:“快进来吧,长安正睡着呢。”
“我家狗蛋在不在?”宋老六激动的声音都颤了。
吴老汉:“有个男孩子,跟长安在一起的,不知道是不是你家狗蛋。”
“在哪?我去看看。”宋老六心里七上八下,生怕不是狗蛋。
吴老汉端着油灯走进屋内,就见老伴已经起来,但炕上两个孩子依然在沉睡。
宋三顺与宋老六同时冲到炕前,看清两个孩子时,喜极而泣。
“你个混小子......”宋老六抱起儿子,照他屁股上就拍了一下,顿时将狗蛋拍醒。
狗蛋懵懵懂懂睁开眼,瞧见昏黄灯光下老爹的脸,呢喃一句:“爹,干啥打人?”
宋老六抽泣一声,将儿子抱进怀里,用自己的外衫裹住,“打的就是你个臭小子!说!为啥跑这么远?”
狗蛋困的很,并不想回答问题。
宋三顺也将长安抱起来,见她睡的沉,也没叫她,问岳父:“长安怎么到您这里来了?”
吴老汉就将此前情形说一遍,叹口气,问:“你想这会儿带他们回去?”
“嗯。”妻子在家不知怎么着急呢,他自然要带长安回去。
“先别急着走。”岳母孙氏打开箱笼翻找:“晚上寒凉,别冻着他们,我找两件衣裳给你包着。”
但她找来找去都没找出一件能御寒的衣裳。
宋三顺也看出来了,低声道:“没事,我将她裹在袄子里就不会冻着了。”
他将长安重新放在被窝里,解开自己棉袄。
长安醒了,一睁眼看到一屋子人,有点惊奇。
她骨碌爬起来,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最后将小手伸向三叔。
宋三顺将小侄女裹进自己的棉袄里,朝岳父岳母告辞:“过几日我带秀英回来看你们。”
吴老汉点头,欲言又止。
其实他想跟女婿借点钱给重楼抓药,转念想到女婿的光景也不好,在继母手下过活,恐怕手里也没钱。
“先等等,我给你们缠两根火把带着。”吴老汉端着油灯从屋里出来,去灶台后找了两根木棍,以及一些草筋与茅草。
将油灯内仅有的灯油滴在茅草上,再将茅草与草筋一圈圈缠在木棍一头,打了个结。
简易火把做好,油灯也快灭了。
“拿着。”吴老汉将两根火把递给女婿:“路上小心些。”
宋三顺接过火把,递给同伴,刚抱着长安走出屋子,就见长安努力从叔叔怀里抽出一只小手,指向西屋:“舅、舅舅!”
吴老汉摸摸她脑袋,慈爱道:“舅舅睡了,就不用跟他告别了。”
长安摇头,拼命往外挣:“珠珠,舅、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