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泠心手上翻书动作不停，眼睛却始终盯着一处。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如今，选夫婿的画像送到了眼前，她才终于有了些真实感。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她终究是要嫁人的。
只是，一想到嫁人，顾泠心就不可抑制地想到那个人。
萧长晏。
那天晚上他说过的话还一遍一遍在脑海中回放。
他说信任，说心悦。
他的样子那么坚定，眼神沉静如海。
顾泠心抬头看看水心阁的院子，这里，他曾经和自己比试过武功。
那是自己第一次对萧长晏刮目相看。
以前，她只当萧长晏是个深不可测的王爷。
自从那次以后，萧长晏在她心中的地位就变得不同了。
他好像也不是那么遥远。
后来，在青黄山，她被尹莲塘刺伤，萧长晏第一时间来到自己的身前。
意识模糊之前，她最后的感受是安心。
萧长晏来了，她可以放心睡了。
也许，一切从那时候开始就是有迹可循的。
顾泠心又想起萧长晏说过，早就心悦自己的话。
他居然去过晴洛山，而且是每年都去！
黎逸飞那么讨厌皇族，一定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吧。
忽然好奇，他是用什么理由进的晴洛山。
“小姐？”
白芍把手下的小丫头都安排好，回过头来，就看见小姐两指间夹着一页书，正在发呆。
顾泠心回神，发现白芍已经来到了自己眼前。
“怎么了？”
“小姐刚刚是在想什么？这些画……不看看？”
白芍小心翼翼提醒。
画像都是夫人让人送过来的，小姐一直不回话，夫人说不定又要让兰嬷嬷来问了。
现在夫人是不会对小姐大喊大叫了，但是那个热乎劲儿也是有些瘆人。
白芍不知道小姐怎么想，反正，她是觉得有些别扭的。
顾泠心经过白芍的提醒，也反应过来。
萧长晏是很好，但他是手握重权的亲王，顾家与萧长晏结亲，不会带来好处，反而会带来灾祸。
为了保全顾家，她必须做出些让步。
她放下书，目光落在小石桌上。
——
萧长晏昨日回京，今日便上了早朝。
早朝过后，皇帝把萧长晏叫进了书房。
“长晏，这一趟如何，可……遇到什么人？”
这一趟出使算是私事，并没有通过官方渠道通知胡族，算是私自入境，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不过皇上想到的，却是那个人。
“我们遇到他了。”萧长晏知道皇帝在问什么。
“什么？”
皇帝猛地转身，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实在太过于刻意。
他在案前坐下。
“你可与他说上话？”
萧长晏点了点头。
“顾少师的毒，就是他制的，他知道如何解。”
“你们居然能找到他……”皇上好像对顾泠心的毒并不关心，反而感慨起来。
“他在中央胡族的北方生活，若是不深入胡族，无从探知。”萧长晏谨慎回话。
这么多年，皇上一直在想办法找顾祈瑞，但是总是没有消息，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其中原委。
“他居然跑到了那边……”
皇上只是喃喃地重复萧长晏的话。
当年的事情，对顾祈瑞会造成多大的打击，他不是不知道。
只是，他没有想到，顾祈瑞居然突然调转枪头，对准了大宣。
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兄，顾夫人……是因为鲁将军的军队，英年早逝。”
皇上的眼睛一瞪，惊愕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当初……萧长遂派过去的鲁将军？”
“是。”
萧长遂就是当时与皇上夺权的二皇子。
“朕真是轻饶了他！”皇上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恨意。
萧长晏不知道这个他是指已经被砍了头的鲁将军，还是如今还被监禁在自己的王府里的萧长遂。
但也不敢答话。
顾祈瑞将军有后代的事情，他还是不打算说出来。
皇兄如今上了年纪，疑心渐深，这个节骨眼上，让他知道这些事百害无一利。
“那……他现在怎么样。”
半晌，皇上才抬头，看向萧长晏。
这个义弟的脾气，他知道，曾经做了那么多事，肯定是不会回到大宣的，只是他在胡族就真的安全吗。
“他……应该已经离世了。”萧长晏低着头。
纵然顾祈瑞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也没有什么情感上的连接，但这样的遭遇还是让人唏嘘。
“离世？”皇上又跟着重复了一句。
仿佛是要把这两个字细细咀嚼，从中品味出些时间的滋味才罢休。
“哈哈哈哈，他居然是第一个离世的。”皇上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只是，任谁听了这样的笑容都不会感到丝毫的愉悦，只能体会到无尽的苍凉。
“他从小练武，应当……”
“顾夫人离世过早，他积郁成疾。”
“他的医术也算是了得，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皇上摇了摇头。
“长晏，可还打听到了什么别的事？”皇上喝过一口茶，心情已经重新平复，竟然看不出一点刚刚的情绪。
“胡族襄仪公主与大王子争权。”
萧长晏对于皇上这样的反应丝毫没有意外，继续用淡淡的调子回答。
“襄仪公主？”皇上看向萧长晏。
“她是胡族大王的女儿，深得宠爱，在胡族也有很多人支持。”
“倒是昂炎的好对手。”皇上的弯起一个弧度。
“皇兄，臣弟以为襄仪公主与昂炎大王子对大宣的态度很不相同，我们可以与襄仪公主合作。”
萧长晏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一年又一年，因为边境的争端而受到伤害的臣民实在太多了。
作为掌权者，他们应该想的是怎么让他们过得更好。
“怎么个不同法。”皇上的面色上看不出喜怒。
“襄仪公主更愿意合作。”
当时，顾泠心接受了襄仪公主的下属随行，萧长晏就看出，襄仪公主是有意测试他们。
他们现在顺利回到了大宣，就是通过了襄仪公主的测试。
如果有机会，他们完全可以达成合作，让大宣和胡族的老百姓互惠互利。
民族与民族之间，不止有征服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