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庭深微微俯身,在她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温柔地说:“好,早点休息。”
约莫五分钟后,容辞解开洗澡时盘起的头发,缓缓走向连接卧室的阳台。
她手搭在栏杆上,注视着那辆黑色宾利慕尚的车灯穿透黑暗,缓缓驶出大门。
原本洗澡时的困倦之感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回到卧室,她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迟疑片刻后拨通了杨文志的电话,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低沉,问道:“有妙音的消息了吗?”
“没有。”
杨文志迅速回答,“想找到她的行踪太难了,她几乎一两天就换个住处,还从不使用身份证,在整个天水市都很难发现她的踪迹。”
频繁更换住所,还不用身份证——这让自幼备受宠爱、被悉心保护的大小姐怎么生存呢?
容辞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要是连姬天赐和安庭深都找不到她,除非妙音主动联系我们,不然我们也没办法找到她。”
她顿了顿,手指紧紧攥着手机,缓缓说道:“杨文志,帮我做件事。”
“你说。”
杨文志毫不犹豫地应下。
“邓如烟似乎在避开姬天赐寻找妙音,安庭深会帮她。”
她闭上双眼,语气平淡地说,“你顺着他的线索去找,但一定要小心,千万别暴露自己。”
过了好几秒,杨文志才出声:“容辞。”
她神色平静地说着话,而杨文志本就不擅长言辞,也不善于揣测人心,只能试探着问:“你和安庭深……你们之间……”
“没什么,”她垂下眼帘,每个字都吐得很慢,“有些事,我们立场不同。对他来说,那两个人意义特殊;对我而言,也有我在乎珍视的人。”
杨文志沉默片刻,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低声喃喃自语。
她的手轻轻抚过冰冷的栏杆,说:“等南山回来再说吧……周叔叔希望南山能把妙音带走,离开天水市。”
杨文志欲言又止,而容辞心不在焉,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异样。
就在准备挂断电话时,杨文志突然问:“容辞,你能取消和安庭深的婚礼吗?”
没等她回答,又急忙补充道:“不是取消,是推迟。就像你说的,你们立场不同,以后说不定会因为这个产生矛盾,那可怎么办?”
“可是我们已经结婚了。”
杨文志大为惊讶,喃喃重复:“已经结婚了……”
通话结束后,容辞仍伫立在阳台上,秋夜的凉风轻轻撩动着她的长发。
她微微低头,目光落在无名指的戒指上,那粒米色珍珠在昏黄黯淡的灯光下,显得愈发圆润,散发着温婉迷人的光泽。
紧接着,她抬起右手,带着一抹淡淡的惆怅,轻轻转动着戒指。
手机就放在一旁,她看着已然熄灭的屏幕,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伸手拿起,拨通了那个许久未曾拨打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她按下免提键,听筒里传出一个男子清冷又淡漠的声音:“这个时候,你不该给我打电话。”
容辞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轻声说道:“看来他们都不在你身边。”
“他们?”
姬天赐语气平静地问道,“你是说庭深和如烟?”
“你似乎对他们很放心。”
“我比你更了解他们。既然庭深选择了你,就不会做出背叛的事。”
对于“背叛”一词的深意,她并非完全明白,但如果指的是和其他人同床共枕,那确实不太可能发生。
容辞拿起手机,转过身,靠在栏杆上,夜晚的秋风轻轻拂过她的身体,让她忍不住微微颤栗。
“你的女人和你最好的朋友正在怀疑你,还在调查你,姬天赐,真相迟早会水落石出。妙音现在在你手上吗?”
姬天赐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你这么问我,庭深应该还不知道吧。”
容辞沉默着,没有回应。
“对你来说,和你结婚的男人身边有没有周妙音,难道不重要吗?”
她也轻轻笑了笑,声音随着晚风飘散开来,“我清楚,对他而言,嫁给了他的我远比不上邓小姐重要。不过,这样倒也公平。”
她的语气很是平和,听不出一丝嫉妒或怨恨。
姬天赐似乎难得有兴致和她闲聊,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爱上他呢?”
他看穿了她的心思,容辞也不再隐瞒,坦然地笑道:“要是爱情可以被人随意控制,那岂不是太无趣了?”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含糊不清,“呵。”
“如果你放不下她,那就彻底离开邓如烟吧。她爱你爱得死心塌地,又容易满足,而且你对她也有办法,重新开始也不是没可能。”
姬天赐慢悠悠地笑了笑,“要是我和她重新在一起,那你怎么办?”
两人相识已久,虽说算不上知己,却对彼此知根知底,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容辞自然懂得他的意思。
要是他和妙音复合,安公子对邓小姐幸福的期待恐怕就要落空了。
或许到那时,她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容辞闭上眼睛,无声地笑了,“这真的很遗憾,我也觉得难过,可又能怎么办呢。”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强求什么了。
聊了几句后,容辞意识到这个男人不会透露任何信息给她,不过从一开始,她就没指望他会回答。
挂断电话前,容辞最后说道:“我想你比我更了解她,她那种性格经不住逼迫,别做得太过分,除非你真打算毁了她,不然到最后肯定两败俱伤。”
姬天赐没有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在高处的落地窗前,那个曾经属于周家别墅、戴着眼镜的男子,看上去文质彬彬,神情却十分冷漠,他凝视着下方波光粼粼的水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两败俱伤?这些年那女人也没少逼他。
……
容辞尽管十分疲惫,却难以入睡,便来到书房找了一本法文小说。
书里的内容晦涩拗口,她看了大概一小时,就趴在书上沉沉睡去。
凌晨两点,安庭深回到家中,轻轻推开卧室门,只见床头灯还亮着,妻子大半个肩膀露在外面,正趴在书本上睡得香甜。
她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脸上,还搭在了古老的书页上。
男人高大的身影立在床边,遮挡住了部分光线。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那在光影中若隐若现的脸庞,手指不自觉地轻轻划过她的轮廓。
他的眼神深邃得如同大海,藏着让人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抽出她怀中的书,轻轻拉起被子盖好她,关掉床头灯,在窗外洒入的月光映照下,悄然离开了房间。卧室门再次关上,走廊上的灯光闪烁摇曳。
枕着脸睡觉的女人睫毛微微颤动,却并未睁开眼睛,只是手指渐渐用力,紧紧抓着被子,许久都没有松开,心口隐隐泛着疼。
……
第二天清晨,容辞刚醒来,正考虑要不要下楼,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副导,有个叫具晓燕的人在咱们临时办公室等着您,您大概什么时候能到呀?”
“我马上就过去。”
容辞伸手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她是服装师,你把剧本和楚子琪的身材数据拿给她看看。”
“好的,副导。”
容辞迅速起床,快速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后下楼,恰好碰见正准备吃早餐的男人。
她匆匆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神色平常地笑着说:“剧组有急事,我得先走了。”
“吃完早餐再走。”
容辞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刚才工作人员打电话催我……”
安庭深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我说,吃完早餐再走。”
他的语气虽然不算严厉,但话里的坚决劲儿让人明白,没有商量和拒绝的余地。
容辞刚转身的动作停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回来了。”
她几乎像是在仔细审视他的表情,却没发现任何情绪波动,男人只是随意应了一声,随后放缓语气说:“一起吃早餐,我送你去。”
其实,也谈不上接送,毕竟他们都要去St写字楼,本就是顺路的事儿。
容辞站在原地没有动。
安庭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英俊的眉宇间满是不解,“你这是在闹什么别扭呢?”
容辞把肩上的包取下来,放在沙发上,对着他笑了笑,“好吧,反正我也要去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