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萧脚下缓缓退后一步,和君执拉开了些许距离。
无数话语在口中滚了滚,却都像是入喉苦胆,苦涩难捱,却不得不生生咽下。
说不出的酸涩翻涌而出,他神色有些恍惚,看着面前垂头敛眸的君执,寂静无比的气氛于二人之中蔓延开来。
他只得蹲下身,迫使面前人抬眸直视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中的惧色与恨意落入眸中的一瞬,心脏仍旧如同被生生撕扯开来一般,疼痛抑制着呼吸。
“待你弱冠之时,我会将一切都告知与你。”
玉如萧声音干涩,喉结滚动着,却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君执看着这张一模一样的面孔,脑海中却两道身影不住撕扯着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仿若面前这位师尊只是假象。
一触碰便会如泡沫破裂的假象。
而他自始至终称之为“尊上”的玉衡仙尊则像是随时都能破开这副皮囊,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
黑暗的过往随之一并将他笼罩。
究竟哪个才是真的他?
两个身影不断闪回,分裂过后又融为一体,循环往复。
是尊上,还是……师尊?
君执抬手猛地抱住头,却被一阵极尽温和的灵力笼罩。
“醒一醒。”
是属于师尊的温和声线。
玉如萧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手背之上青筋尽起。似乎是良久才压下心中起伏,眼中盛满了破碎与黯然,“没事了,都过去了。”
清朗温润的声音里,填满了无奈与苦涩。
他又有什么立场去说这句话呢?
在这件事上,曾经的玉衡仙尊就是唯一的罪人。
而他,正是玉衡仙尊。
玉如萧叹了口气站起身,缓步向后退了一步,眸光颤抖间,转过身一步步迈出了望明小筑。
天山雪莲却仿若感知到什么似的,花瓣盛放,净化万物的气息笼罩在整个房间之内。
君执愣愣地看着不知何时飘落于自己掌心的天山雪莲,却不见那盛满鲜血的瓶子。
他垂眸,腕上并无任何伤痕,寂灭化为银链安安静静的缠绕在右手手腕,流转着紫色电光。
而那储物戒指也仍旧戴在自己的指节,小蛇红宝石镶嵌的眸子映着烛火,更为明亮。
还有这烛台……
君执蓦地抬起头,看着那整理的干干净净的烛台与案几,乃至兵器架都是一尘不染的模样。
视线移到门口,却已不见了玉如萧的身影。
所以……究竟何为现实?
天山雪莲的气息安抚着那原本紧绷的神经,让他缓缓放松下来。
窗外,仍旧是月明星稀的深夜。
玉如萧身形一闪,站定在承乾峰的山峰之上,却不料自己没走几步,一个身影倏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戚珩面上满是欣喜,抬手一柄银紫色的锤子突兀的变大,轰然一声巨响砸落在山峰之上。
伴随着碎裂土石四散纷飞,银色锤身上古朴的纹路发着隐隐冷光,电流声聚集在那凹陷的符文,无端带着几分神秘。
“果真强悍!”戚珩语调之中尽是心满意足。“天山的玄铁果真上上品,这份人情算是我欠玉衡的。”
“不必。”
玉如萧自坐在崖边,目光沉沉。
戚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山头大半夜突然来了个人。“你……找我有事?”
“无事。”
“那你为何……可是君执的修炼有何问题?”
“没有。”
“那你……”戚珩挠挠头,“过几日外出试炼,你可有准备些法器……”
他一句话未说完,就见一样物品被放在锦袋中抛了过来。
戚珩打开看了看,神情蓦地一震:“七宝莲台?”
“这东西不是使用过一次了吗,怎的你……”他话语都有些不确定:“你修复了?”
“只有此物能在关键时刻保命。”玉如萧语调无端有些喑哑,“若过几日我没回来,你便待我交于他手里。”
“哦。”戚珩抬手接下。
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什么不对:“等等,你去哪?”
“找个地方冷静冷静。”
玉如萧站起身,身影于夜空之下莫名显得单薄萧瑟。“秋沉崖北面那寒冰谷是该开放了……”
“寒冰谷?你去那作甚。”戚珩皱着眉头,“天寒地冻的闭关之所,往日就连玄霜都鲜少前往……”
“最近暗疾爆发的频繁了些。”玉如萧拍了拍自己身上沾染的草屑,“极寒的温度理应能压制一二。”
他说着抖了抖袖子,感知着寒凉的晚风,“我尽量赶回来。”
一句话话音尚且还没能落下,整个人的身影便消失无踪。
戚珩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七宝莲台,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只是他却也未细想,转身进了屋子。
灵泉山。
待到晨光熹微,君执坐在床榻边缘,看着那自动熄灭的烛火,又将目光转向天际的第一抹光亮。
一夜竟然已经过去了。
天山雪莲仍旧静静的在他的手心里。
也正是此时,山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喊。
“君师弟!你在吗?”
“玉衡仙尊给我留了传音蝶,让我接你出去玩!”
君执几步走出房门,却见苏诚的破伤风一如既往斜插在草坪上,而他却在看见自己的一瞬,很是惊讶的愣了下。
“师弟你怎么了?”他面上满是关切,“昨日没休息好吗?”
君执左右看了看,却不见玉如萧的影子。
“是……我师尊留的消息?”他有些急迫的看着面前的苏诚,“可还说了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