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村——村长苏辰峰的院落中
杨明轻声细语地与“干饭人”苏知周逗趣,不时地往他碗里夹菜,仿佛完全未察觉到一旁因震惊而头皮发麻的苏家人。苏清雪看着他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笑意,但这份不经意间的纵容,不也恰好印证了这个男人愿意为她接纳一切吗?
相较于苏家人的惊愕,苏清雪的心境却有所不同。她时刻被杨明的柔情包围着,在这个女性地位略显卑微的时代,能被自己的伴侣如此珍视,她的内心也是波澜起。
并非说这个时代的女子不被尊重,只是女性通常不会过多干涉家庭以外的抉择,更多的是给予支持,哪怕是一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道路,她们也会坚定地伴随在自己男人的身旁。因此,也有了那些流传至后世的古训。
但古人美好的意愿,时常被后世的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曲解其中的意境,诸如“三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真就是贬低女性地位之说吗?女子在家听从父亲教导,婚后遵循丈夫意愿,年老时依赖儿子照顾,这何尝不是一种顺应人生阶段的智慧?
而传承千年的两大深仇——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恰恰映射出妻子在男人心中的重量,然而在后世的解读中,却被扭曲成了女人不该是男人的私有财产!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苏辰峰:“——”沉默不语。
而苏定川则略显困惑地对苏清雪说:“清雪啊,你刚才说的那些,我一时还没完全明白。咱们都先坐下来,你详细地给爷爷讲讲,也好让大家都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完,苏定川便不再称呼苏清雪为雪儿或小雪,而是直接用了她的正名。
苏清雪轻笑一声,坐下后缓缓开口:“叔叔,可能大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那我再说一遍吧——”
这时,苏辰峰急忙抬手,打断了她的话:“雪儿,我都听清楚了。你就说说这事儿怎么会变成这样吧?”苏辰峰显然不想再听到那些让他心惊胆战的那虎狼之词了,他还想多活两年,多享受几年平静的生活。这一顿饭,他已经被惊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苏清雪掩嘴一笑,眼里透着满满的幸福看了看身边的杨明。见自己的男人还像个大男孩一样和小弟苏知周玩耍,她心里更是甜蜜。她转头对苏辰峰说:“爷爷,前些时间,你们听说东夷进攻邺城的事了吗?”
苏家众人纷纷点头。苏辰峰开口说道:“后来不是听说邺城大获全胜了吗?当时村里人听说了战事将起,都吓得不轻。”说到这里,他又端起酒,喝了一口后,缓缓说道:“你可能不清楚,倘若战事一起,不管哪一方输赢,残兵败将都会出逃。而——那些败兵,比起土匪来?更是有着让人想不到的残忍。”
正在和苏知周玩耍的杨明听到这里,心里一阵触动。他听过败兵作乱的事儿,毕竟后世的各种题材和影视作品都有,但知道这种事情和眼下不知哪一天就会发生在身边,在根本上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于是,他也坐好,准备专心听爷爷苏辰峰接下来在各方面的见解。
苏清雪不同,她出身在这个时代,各种各样的事儿听过不少,也见过经历各种事儿的人。此时听爷爷提起败兵做乱,表情也是略显凝重的断续说道,:“爷爷还记得那次在破道观前,相公救下我们时,那位身穿白衣的公子吗?”
苏辰峰只是点了点头,没有答话。“那位公子正是邺城的少城主柳逸尘。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在我和相公结婚的时候,他去了平乐村。而相公和柳公子,还有一位侠客,在我们婚宴后便结拜成了异姓兄弟。然而,也就是在那时,邺城告急,相公他们三人便一起去了邺城阻敌。我们当时新婚,便也跟着一起去了。”
苏定川听到这里,急切地问道:“那后来呢?我听说那可是两万人啊,你们几个去了,能顶什么用?”
苏清雪微微一笑:“相公几人的力量肯定是有限的。但相公制作了一种炸弹,在人群中爆炸后,可以大面积地杀伤敌人。所以那次胜利的原因,其实是因为相公。要不是他做出的炸弹,是无论如何也战胜不了那两万人的。”
苏辰峰听到这里,也听出了头绪。他坐在那里不住地点着头,心中对那种炸弹也充满了好奇:“如此说来,小明成了邺城的英雄?”
苏清雪微笑着看着爷爷说:“可以这么说吧。相公得到了胜利士兵们的拥护。柳城主,也就是那位柳公子的父亲,在我看来,算是拉拢相公吧,便提出了想让城主千金嫁到我们家来。而我对那位妹妹也甚是喜欢,两人也算投缘。在婆婆也不反对的情况下,我便答应了这门亲事。毕竟那时候,我们家也没什么可以依靠的势力。”
苏清雪说的这些,是这个时代一个正常妻子都会为家庭考虑的问题。杨明那时候也被她从这个角度劝说过。但此时听到妻子心里的这番权衡,内心也是感叹时代的不同、命运的不同。
这时,婶婶魏红梅惊喜地问道:“哦?如此说来,小明的二房还是个城主千金?”众人皆好奇地看向了她。显然大家性别不同,关注点也不同。魏红梅被看得莫名其妙,接着问道:“那个清雪啊,那另一位呢?
苏清雪带着笑意看向这位待她像母亲般的婶婶,轻声道:“此事不急,稍候自会详谈。”魏红梅闻言,按捺住了内心的好奇。苏清雪继续说道:“在胜利后的庆功宴上,众人因斟寻的昏聩无道,一致决议摆脱洛城的管辖,自立门户,开创一国。”
苏辰峰听闻此言,做为一位年逾半百的老人,他岂能不知天下久苦夏桀暴政久矣。他看向杨明,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又转向小孙女,问道:“这个决定是否太过于仓促了,仅凭一场胜仗,便做出如此决定?若洛城再次发兵,邺城可有再战之力?”
苏清雪微笑着解释道:“东夷一战,邺城收纳了八千降兵,姑且不论其战斗力如何,但至少可用。加之在夫君的带领下,那个炸弹已制造颇多。此决定,大家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且是柳城主提出来的。”
苏辰峰听后,心中的忧虑稍减,点头之际,又问道:“那,那座城池又是怎么回事?”苏清雪与杨明交换了一个眼神,杨明一脸无奈。苏清雪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此城名为龙城,关于它的故事,一时难以言尽,但请放心,它确实属于我们。”
苏定川觉得侄女不愿多言,定有她的道理,只要他们夫妻过的好,便已经足够了。然而,他并未料到,自己的这一想法还真的是误解了苏清雪的意思。杨明来自未来之事尚可以未来命魂回归勉强解释,可这超时空的妙妙,绝非三言两语所能说清,而且弄不好还会吓到家里人。
此时,魏红梅轻声问道:“小雪啊,你说的这些,婶婶我这妇道人家听得云里雾里的,那三房的事,你还没说呢?”这农村妇女吃瓜的八卦之心,不得不说,着实强烈。
苏清雪笑着答道:“此事也是前几日才定下。夫君结拜的二哥,乃是大王夏发的嫡子,昔日的太子。夏发暴毙后,现在的王母,喜妃陷害王后徐妃,徐妃含冤而死,其子太子亦遭迫害,那毒妇竟用刀划烂了年仅十三岁的太子的脸。你们未曾见过那毁容的太子,据夫君所言,其状之惨,触目惊心,已不足以形容。”
魏红梅闻言,义愤填膺:“这毒妇怎忍心对一个稚子下手?不过,照你这么说,你也没见过太子的脸?”
苏清雪被婶婶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险些岔气,“咳咳咳,被毁之容我未曾目睹,那时的太子一直戴着面具,从不以真容示人,我也是听夫君所言。”
谁料此言一出,魏红梅眼睛猛地瞪大:“你说什么?你是说太子的脸现如今已经复原?”
杨明听到这里,心中暗自为这位初次相认的婶婶,狠狠的竖了个大拇指,这思维跳跃之迅速,着实令人佩服!明明说的并非此意,却偏偏能捕捉到这一层信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苏清雪也被婶婶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缭乱,只得如实回答:“是的,已治愈,且是由夫君治愈的。”
这话一出,魏红梅猛地站起身,疾步走到杨明身旁,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与不解:“小明啊,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是怎么治好太子的脸的?还有,这药还有吗?”
在场众人对她的这一连串的过激反应皆感到困惑,杨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二连问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连忙站起身来,诚恳地答道:“是我治好的,不过婶子您为何如此着急?难道家中也有人需要处理疤痕吗?”
杨明这话一问,大家心中顿时有了几分猜测。而众人未曾留意到的是,苏清青此刻正羞涩地低下了头,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神色。
“哎呀,不是我自己啦,我都快四十岁的人了,有个疤痕啥的也不在乎了。”魏红梅摆了摆手,随即话锋一转,“是你妹妹!清雪她妹妹!清青!”魏红梅虽然看似外表粗犷,但内心却极为细腻,她时刻挂念着家中的每一个人。
苏清雪闻言,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堂妹苏清青。只见苏清青低着头,默不作声,苏清雪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回忆。她记得,那是自己七岁那年,四岁的妹妹在够取灶台上的碗想要喝水时,不慎将其碰倒,滚烫的热水顺着她的脖子流进了胸前。那时,母亲还让她来哄过妹妹,而当时,她娘——沙梦雪也还在家中。幸运的是,热水没有烫到妹妹的脸。若不是婶婶今日提起,她几乎都要忘记这段往事了。
杨明对此并不知情,他爽快地开口说道:“婶婶您放心,这事儿对我来说并不难。只是这次来得匆忙,我没带那个药。”魏红梅听后表示理解,但仍紧紧拉着杨明的手,不停地道谢。苏清雪疑惑地看着杨明,而杨明却无法向她解释清楚。
苏清雪虽然心中疑惑,但此事并非迫在眉睫,她也就没有多想。魏红梅坐回原位后,好奇地问道:“小雪啊,治好了太子的脸又怎样?这跟三房的事儿有关系吗?小明的三房不会是太子的妹妹吧?”
苏清雪被婶婶这大胆的猜测逗得哭笑不得,她缓了缓神,解释道:“太子当年逃了出来,被徐妃娘家的人救回了安邑。邺城之战后不久,安邑也遭遇了危机。斟寻派人围攻安邑城主府,幸好钟游道钟城主提前收到消息,派人送信来平乐村,通知了太子。相公知消息后,他们便动身安邑。解围后,钟城主便让女儿跟着相公回邺城了。得知我们自立一国后,钟家便果断选择了加入。经过一番考量,钟大人主动提出想让相公娶他的女儿。那姑娘比我大一岁,相貌出众。经过我和婆婆的商量,我们也接受了钟家的好意。”
苏清雪尽量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说完后,她端起了红酒杯,却又放下了,转而让杨明给她倒了一杯饮料。苏家人看着这对恩爱夫妻,心中充满了羡慕。
苏家一家人努力消化着苏清雪带来的信息。此时已经下午凌晨两点,由于聊天的缘故,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但看到苏清雪如此开心,杨明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雪儿啊,你们今晚打算住在老宅吗?婶子这就去给你们铺床。”魏红梅说着就要起身向外走去。
“婶儿,您稍等一下。”魏红梅被苏清雪叫住。苏清雪转头看向杨明,询问道:“相公,你的意思呢?”杨明满不在乎地笑道:“没关系,看娘子你的意思。如果你想在老家住一晚,我们就不走了。”
苏清雪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诗韵和璃儿还在邺城呢,而且马上就要举行开国典礼了,事情很多。你不回去没问题吗?”
杨明抬起手腕上的智能终端,轻松地说道:“没事儿,该交代的事情都已经交代过了。如果有急事的话,明天回去再处理也不迟。”
苏清雪闻言,心中涌起一丝感动。她这次回来,心中充满了对这个地方的思念。既然来了,她当然想在这里住一晚,而且和杨明一起,她觉得对她来说这意义非凡。
杨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苏定川提议大家一起到老宅那边帮忙收拾一下,众人纷纷点头赞同。一行人先到苏家祠堂取了苏清雪以前的被褥,然后在村民们的热情招呼中,一起回到了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