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从树冠的缝隙间渗下来,像粘稠的墨汁。巨木之森内寂静无比,队伍踩着厚厚的腐殖质前进,每一步都陷得很深。松针和枯叶在靴底发出轻微的碎裂声,这声音被浓重的夜色吞没,仿佛从未存在过。
月光被层层叠叠的枝桠筛成了细碎的银屑,零星地洒在苔藓上。那些苔藓在黑暗中泛着幽绿的光,而树干笔直地刺向天空,在三十米高的地方才展开枝叶,形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穹顶。树枝丛生,密集而又错开,让人感到被笼罩在一片牢狱中,失去了自由。
突然,一声尖锐的啼叫划破了寂静。那声音像是从头顶传来,又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此起彼伏,在树冠间回荡。
有人拿起火把,试着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上面到底是什么东西略过。断裂的树枝坠落在地上,引的战马嘶吼狂躁。
无数黑影从枝头腾起,在月光中盘旋。它们发出密集的鸣叫,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羽毛摩擦空气的声音、翅膀拍打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啼鸣,在密闭的森林空间里形成巨大的回声。
鸟群在树冠间盘旋,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偶尔间掉落的羽毛,漂浮在林远的手中,它们似乎并不急于离去,而是在队伍顶盘旋不去,仿佛在举行某种神秘的仪式。啼叫声渐渐变得整齐,像是一支古老的战歌。
“乌鸦?”
林远站在原地,仰头望着这不可思议的景象。月光下,只能看到它们褐色的羽毛和尖利的喙。有那么一瞬间,林远甚至觉得它们是在守护着什么,守护着这片亘古不变的森林,守护着这里面的东西。
终于,乌鸦群排成一条蜿蜒的长龙,掠过树梢,消失在天边。最后一声啼鸣在森林中回荡,久久不散。寂静重新笼罩下来,比之前更加深邃,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传闻乌鸦有预感危险的能力,所以被视为不祥之物,接下来的路,有可能有意外发生。
林远举着火把,眼前出现一棵几乎看不到尽头的树木,其高度超越了周围的一切,焦黑的树干像一柄利剑刺破层层叠叠的树冠,直指苍穹。树皮已经炭化,呈现出龟裂的纹路,仿佛老人布满皱纹的脸。那些裂纹深处,变得焦黑而又深邃。
林远走近这棵巨树,靴子踩在厚厚的灰烬上,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树干的直径足有三米,表面布满了被火烧过的痕迹。过去这么久,这片树林还遗留着上次大战的痕迹。
就在这时,林远拿近火把看见了那抹绿色。
在离地约两米高的地方,一根新生的嫩枝正倔强地从焦黑的树皮中钻出来。它的颜色是如此鲜亮,与周围死寂的黑色形成鲜明对比。叶片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在透过树冠的阳光下闪烁。
林远伸手触碰那根嫩枝,感受到它蓬勃的生命力。叶片柔软而富有弹性,茎秆虽然纤细却异常坚韧。一个月前的烈焰吞噬了整片森林,浓烟遮蔽了天空。而这棵树,竟然在灰烬中重生了。
林远的目光顺着树干下移,突然注意到一个若隐若现的树洞。洞口被烧焦的树皮遮掩着,只露出一道狭长的缝隙。他蹲下身,用火把照向里面。光束穿过缝隙,照亮了树洞开口。
树洞并不深,但很宽敞。洞壁上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神秘的符号。最令人惊讶的是,洞底竟然铺着一层新鲜的苔藓,翠绿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在苔藓中间,几朵白色的小花正在绽放,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这里没有焦黑,没有灰烬,只有生命在悄然生长。有着闻到苔藓散发出的清新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花香。
“有什么异常?”
韩吉举着火把来到林远身边,林远没有理会,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树洞。
树洞很小,仅容一颗脑袋勉强钻进其中。林远趴在洞口,感受着潮湿的木屑气息钻入鼻腔。
把脑袋挤进去,后面翘起一个大屁股,韩吉看的着急,一个树洞有什么意思?而且林远的脑袋直接把树洞口塞满了,她都看不到里面有什么。
“哎呀,你多多少少让开一点啊。”
韩吉看着林远的屁股无能为力,跪在地上用力的推搡着,阿尼嫌弃的走到一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这么尴尬的动作真是丢脸,算了,这家伙还裸奔过,脸皮厚到了一定的境界。
“你好歹让我也看看呐。”
林远没有反应让韩吉更好奇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她直接趴在林远后背上,把自己的脑袋给唯一的缝隙处使劲的挤着。
“这两个家伙,唉,要不是大家都知道韩吉桑对未知的东西有些变态,做起事来不在意男女肢体接触的话,林远又要被阿尼骂了。”
柯尼摇着头叹息,他是亲眼见过阿尼给了林远一巴掌的,想不到阿尼那样沉默寡言的一个人,会被林远搞成一个母老虎,太可怕了。
林远用左手胡乱的推着韩吉,
“别挤了。”
一团火焰出现在眼前并且不断扩散,直到点亮了这片空间。
下方是一片翡翠般的湖泊,水面平静得像一面打磨过的镜子,倒映着周围。最奇特的是,下面的湖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水滴从头顶的缝隙中漏下来,在水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光斑随着水波轻轻晃动,仿佛无数金色的精灵在跳舞。林远眯起眼睛,努力分辨着湖中的奇异景象。
最先引起林远注意的是一簇发光的植物。它们生长在靠近岸边的浅水区,茎秆细长如丝,顶端绽放着淡蓝色的荧光。那些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在呼吸。每当微风吹过,它们就会轻轻摇曳,洒下一片星星点点的光屑。
在湖心处,漂浮着几朵巨大的睡莲。但与寻常睡莲不同,这些花朵呈现出半透明的质地,花瓣上布满了细密的脉络,像是水晶雕刻而成。最神奇的是,花蕊中有什么东西在流动,像是液态的光。
靠近东边的水域生长着一片红色的水草。它们不像普通水草那样随波逐流,而是笔直地指向天空,像一把把出鞘的利剑。每当有一丝声响,掠过水面,这些水草就会突然弯曲,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在警告入侵者。
林远的目光被湖底的一处闪光吸引。那里生长着一丛珊瑚状的植物,通体呈现出梦幻的紫色。它们的枝杈间缠绕着银色的丝线,那些丝线随着水流飘动,像是某种神秘的文字。触碰这些丝线,就会激起一圈圈微弱的涟漪。
树洞里的空气很潮湿,带着一股淡淡的甜香。
正当林思考着为什么会有这奇妙的景象时,湖面突然起了变化。那些发光的植物被他的火焰照射之后,同时亮了起来,将整个湖面染成了梦幻的蓝色。睡莲中的光流加速了,红色水草齐齐弯向同一个方向,珊瑚植物上的银丝开始剧烈舞动。
林远屏住呼吸,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树洞里的蘑菇也亮了起来,与湖中的光芒遥相呼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能量,让他的皮肤微微发麻。
这一刻,林远头皮发麻,睡莲下方,在那里,隐约可见一个长方形的轮廓。那是一具棺材,静静地躺在湖底。棺材似乎是用某种特殊的木材制成,即使在昏暗的水下也能看出它深沉的色泽。棺盖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但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具体是什么图案。
这时,棺材上方的水面开始出现细小的气泡,一个接一个地浮上来,在水面破裂。每个气泡破裂时,都会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
在火光的照射下,木纹中隐约可见金色的脉络,像是流动的液态黄金。那些雕刻的花纹也开始显现出细节。
“金丝楠木!”
林远惊呆了,这下面放置的棺材竟然是用金丝楠木做成的,乖乖,到底是谁埋葬在了这里?
棺材似乎正在吸收周围的光芒,那些符文越来越亮,金色的脉络在木纹中流动得越来越快。空气中弥漫的能量让林远的皮肤微微发麻,耳边似乎响起了若有若无的吟唱声。
这个沉睡在湖底的棺材,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而神秘的故事。棺材盖微微一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林远吓的脸色发白,双手胡乱一抓,直接抓住了韩吉的胸口,可他顾不上这么多了,想要拔出自己的脑袋。
“疼疼疼,松手啊,松手啊。”
韩吉呲牙咧嘴的看着自己胸口的大手,林远奋力挣扎好似在害怕什么。
水面开始上升,林远惊恐万状,这种景象完全就是大晚上的见鬼,这时他才发现棺盖已经微微开启,露出一道漆黑的缝隙,而且越来越大,湖水顺着缝隙流尽,响起哗啦的声音。
正对着他的棺材内部的那面,刻画着无数小人手持长矛,在战场上与一只巨人厮杀。他们的动作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从浮雕中跳出来。
随着棺材被打开的越来越多,更多的画面展现出来。有祭祀的场景,祭司手持权杖,站在高台上;有建造的画面,巨人弯腰将制作好的木桥放在河道两边,远处是连绵的山峦。这些浮雕精美绝伦,而且经过漫长的岁月,那些颜料依然鲜艳如新,仿佛昨天才绘制完成。
眼看水面熄灭了林远的火焰,林远还在挣扎着拔出自己的脑袋,在出去的一瞬间,棺材被彻底打开,
那里躺着一具头骨,它的位置正好在棺材的正中央。头骨保存完好,表面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玉质光泽。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额头上有一丝裂缝,像是被人劈砍过。
头骨上还有着细长的头发,在湖水中飘摇,它们好似越来越长,向着林远蔓延而来。
头骨的眼窝中闪过一丝光芒。那不是一个死物该有的眼神,而像是某种跨越时空的凝视。
…
王宫内,正在和赫里斯塔聊天的卡莎一愣,难以置信的看向窗外,南方那边,出现了某种状况。
“你提前发现了那里,不是说明天才出发的吗?是怕我出现意外?艾尔迪亚人都是我的后代,巨人不会伤到我的,真是个傻子。”
“窗户外面有什么吗?”
赫里斯塔好奇的随着卡莎的目光向外张望,可是除了巡逻的士兵外什么都没有。
“我只是突然想看看风景,我们继续聊吧。”
“好吧,唉,待在这里感觉怪怪的,虽然没有危险,可是,我还是更想和伙伴一起生活,虽然巨人很可怕,可是有伙伴们在就是很满足呢。”
“你还是好好养身体,上一次没有怀上,等他回来可要努力哦。”
赫里斯塔吐着舌头,羞答答的钻进了被窝,上次当然不可能怀上的啦,只是林远不愿意罢了,他可以在背后支持自己,保护好自己免于受到政坛的侵蚀。可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后人,迟早会沦为政治傀儡的。自己,不太适合有孩子。
卡莎一愣,眼眸垂下看着地面,她想起了两千年前的事情,原来弗利茨王娶她不是因为爱,而是想着诞下子嗣好继承巨人的力量。或者是,以自己的孩子来要挟自己永远为他卖命。
“他对你真好,他知道,一个女人要是有了孩子,她的一生将被困于此。”
“所以我才选他呢。”
卡莎沉默不语,视线转换,来到了坐标内,属于进击的巨人的光柱依旧璀璨,只是它蔓延的远处,变成了一片虚无。
“命运线变得模糊,未来充满了迷雾,就是大地恶魔也难以掌握未来了。”
始祖尤弥尔,也就是卡莎,发现了进击的巨人失去了预测未来的能力,艾伦看到的未来,成为了一种推断而不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光柱之下,一袭朴素白衣的始祖忧郁的低着脑袋,那棺材内放着的东西,让她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