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貌巴没能兑现自己的承诺,带元梅去大曲林买洗衣机,他临时有事,被猜叔派出去跑边水了,元梅不敢造次,也没有要求别人带自己去,就那么耐着性子每天手洗衣服。
等貌巴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元梅都用上洗衣机了。
相处的久了,细狗都有些被元梅同化了,每天清晨早早的爬起来,跟元梅一起跑到树荫底下跳绳,然后一起拉伸肌肉和筋骨,再各自回房换衣服,然后准时蹲在厨房门口蹭上第二口早餐。
为什么是第二口,而不是第一口呢?
因为第一口早餐的待遇,是只有但拓才能享受到的。
之前元梅刚到达班,摸不清这边的人口味,便只敢找那个跟自己多少也有些渊源的但拓求助,让他尝尝自己做的菜会不会符合猜叔的口味,时间久了,但拓也养成习惯,只要人在大寨里,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成了主动跑到厨房给元梅当小白鼠。
细狗很尊重但拓,从来都不跟他抢,只等他尝完以后,接过他吃过一口的小碗,狼吞虎咽的干掉碗里所有食物。
由于元梅对他的特殊性,不但每天早中晚会让这俩人试毒……哦,不,试菜,还会应细狗的要求,时不时给他开小灶,养的细狗一个月胖了三十多斤,被猜叔嫌弃了好几次以后,才硬着头皮跟元梅一起跳绳的。
元梅这段时间非常忙,她主要职业是厨师,虽说厨房里那三人会提前帮她将食材洗净切好,但最终掌勺还是得她亲自来,但凡有一道菜是别人做的,猜叔一口就能吃出来。
之后就是她的第二职业,亚健康调理师了。
自从给猜叔按摩脑袋,改善了猜叔的头痛症以后,达班的兄弟们就都觉得她会点什么神秘的华国治病方法,甚至觉得她是华国巫医。
而元梅虽然否认,但她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一个人最近哪里不舒服,然后还真能帮忙治好,这不是巫医是什么?
这不,元梅坐在椅子上,一只手将油灯的手腕按在桌上,另一只手攥着刮痧板,从他的拇指一路刮到肩膀,疼的他嗷嗷惨叫。
小柴刀兴致勃勃的坐在一边看热闹,时不时还插嘴劝道:“你莫叫了噻!好吵哦!别个巫医治病滴时候,都搞个鞭子抽你,妹姐就拿个小板板给你搓一搓,咋个你还叫那么大声噶?”
元梅翻了个白眼,不知第几次解释:“我不是巫医啊老弟!我这是给他刮痧呢,这是刺激穴位,疏通经络,这根是大肠经。
他一个星期上不出厕所,是吃了太多热性食物太干了,再加上最近总熬夜,又不知道干了什么导致肝气郁结,肺气不足,不能迅速代谢毒素,所以才便秘的。”
说到这里,她有些痛苦的皱着眉道:“油灯哥,你小点声,一会别把这屋房顶给掀了。求你了,我现在耳朵里面嗡嗡的,你再这么叫,猜叔不头疼,我反而要头疼了。”
油灯疼的满头大汗,另一只手死死扣着桌角,龇牙咧嘴的问道:“阿妹,这个要好长时间噶?我受不得喽。”
元梅指着他胳膊前侧解释道:“我现在给你疏通的这一条就是大肠经,先刺激大肠蠕动,紧接着再刮肺,肺气足了,大肠也有动力,然后你脱了上衣趴到床上去,我给你肋骨两侧胆经的穴位上刮两下,拔六七分钟罐。
拔完罐转过来,我给你疏通胳膊上这条三焦经调和一下气血,促进排毒,然后再反过来刮肺经和大肠经就好了。”
油灯听得两眼发黑,咬牙切齿的问道:“妹儿,我可是要死喽?咋个这么麻烦噻?”
:“不是麻烦,是咱现在买不到开塞露……”元梅无奈极了,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么便宜且大众的药,勃磨这边竟然没有卖的,她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试着给他疏通一下经络了。
元梅手上忙活着,嘴上也跟着嘱咐:“油灯哥,你这几天到底吃啥吃的,咋上这么大火呢?还有你晚上不睡觉,干啥去了都?
你看你这脸色,又红又黄的,眼圈子还却黑……要不是你平时活动多,都不能只便秘,你得满屁股长火疖子,满嘴起大泡。”
油灯摇摇头,又点点头,也不知想说什么,但胳膊疼的厉害,吭哧了半天都没能表达出来,只是一个劲的惨叫着对元梅疯狂摆手。
元梅叹了口气:“我的哥哥呀,求求你小点儿声吧,咱大寨外面要是路过一个华国人,都得以为我搁这儿吃活人刺身呢……一个刮经络,我又没使多大劲,你整这么大动静……我以前做过的客户那么多,就连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都没你这么能喊那……”
小柴刀边听边乐,恨不得一有时间就长在元梅的仓库里,听到元梅嘟嘟囔囔的跟人讲话,他就觉得通体舒畅,尤其愿意听元梅吐槽别人,虽然他不能全听懂,但总觉得贼解气。
元梅下手挺重,迅速刮完了油灯的胳膊,让小柴刀按住油灯后,刮痧板上沾了点润肤油,熟练的按在了油灯肩膀外侧。
一板子刮下去,油灯疼的整个人都跳起来了,元梅和小柴刀两个人都被他掀飞了,刚想将他重新按回去,就见油灯脸色煞白的捂着屁股,大腿夹紧,一点一点从小床上挪下来道:“我……我要克屙屎……小柴刀……你……”
看他那个样子,挪动两下都费劲,元梅也忍不住跟着着急,语速飞快的指着门口道:“快快快,先去我房间吧,我房间里有洗手间……左边那间我没锁门,你俩快去!”
小柴刀有些嫌弃,皱着鼻子扛起油灯一条胳膊,嘟嘟囔囔扶着他往外挪。
油灯一路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差点顺道给小柴刀也送走,俩人进入元梅房里的洗手间以后,一起松了一大口气!
将洗手间的门一关,小柴刀跟屁股后面插了根窜天猴似的,几乎是瞬移着跑回元梅那边。
大寨这边有不少空房,元梅便将一些东西放在她房间隔壁的竹屋里,平日里如果有人头疼脑热,上火感冒,腰酸背痛腿抽筋什么的,便都跑来敲元梅的门。
她不喜欢别人进自己房间,于是便让他们在仓库里装了一张小床,又放了几个桌椅,在桌上摆一瓶润肤油,谁不舒服就直接到这边调理。
小柴刀一张大脸贴在元梅颈侧,自以为很小声的耳语道:“妹姐,你太厉害喽~油灯都好久没屙屎喽,你一哈就给他弄好了,你还说你不是巫医~”
元梅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老铁你说话就说话,离我这么近干嘛?胡子都扎我脸上了,别给我整过敏了……年纪轻轻的也不要点好,整天胡子拉碴的,也不知道刮一刮,拓子哥都没你埋汰。”
说着,她侧身躲开一些,耐着性子解释道:“油灯哥那不是让我治好的,那是刮经络太疼了,吓得。你去我房间门口看着点儿,一会儿他出来以后别让他走,把他带回来,我得给他刮完,不然过几天还是上不出厕所。”
小柴刀一听这话,惊得眼珠子瞪溜圆,大嗓门的叫道:“连他过几天屙不出屎你都知道了,还说你不是巫医!”
元梅很想发飙,奈何自己人在屋檐下,不敢得罪这里的任何人,只好深呼吸几次,压着火气再次解释:“我刚才不是说了嘛,他经络还没刮完,就是说我还没给他治好,所以他回去以后,肯定还得犯病啊。”
:“哦~我晓得了……”小柴刀点点头,正当元梅觉得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时,却听他一本正经的嘟囔道:“你会治病,但是不承认自己是巫医……你可是从哪点跑出来嘞?”
元梅:“……”
元梅微笑:“你开心就好。”
他俩的沟通问题或许这辈子都无法解决,因为在小柴刀从小接受的思想里,只有巫医才能不开刀,不扎针,用这种伴随着痛苦的方式给人治病,元梅就算跟他说上三天三夜,都没法解释。
见元梅不再反驳,小柴刀像是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乐的龇牙咧嘴的:“你放心,我肯定不让别个知道噻!”
如果说谎的人要被惩罚的话,那么小柴刀肯定早就被千刀万剐了,因为第二天一早,大寨里所有人就都从他比棉裤腰还松的嘴里知道元梅是个巫医了。
非但如此,这倒霉孩子还想象力丰富的为她私自安上了一个神秘的身份,说她因为向往外面的生活,而从某个神秘寨子里逃跑出来的,甚至还“贴心”的嘱咐兄弟们要守好这个“秘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然而他的嘱咐并没有什么卵用,第三天一早,那些当面应承的好好的兄弟们,就凭借着他们同样比棉裤腰还松的大嘴巴,让周围城镇上的人都知道了达班有个厨子是个厉害的巫医……
且不说元梅得知以后有多崩溃,但彼时的她,还真的天真到相信了小柴刀“会帮自己保守秘密”的鬼话,敷衍的点头微笑。
小柴刀得意极了,在元梅的示意下,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出去堵油灯,回来的时候,屁股后面还跟着但拓和貌巴小哥俩。
他俩人都还没进门呢,就已经咧嘴笑开了,貌巴更是一溜小跑凑到元梅身边,讨好似的递过来两管护手霜:“幺妹儿,上次你说啥子护手霜快用完喽,我就克给你买了,你看是不是这个噶?”
元梅点点头,笑着称赞道:“貌巴,你真好,我随口一说你就记住了,还买对了,好聪明啊。”
闻言貌巴笑得更不值钱了,但拓却莫名觉得心里往出冒酸水,刚才看见妹妹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整个人就像被夜晚的河水浸泡过一样,难受的紧。
看着元梅甜美的笑脸,他舍不得冷脸,便只能强笑着转移话题:“油灯不老实,刚才还想跑,被我两个抓回来了,妹儿,你可是要给他祈福噶?”
:“算了……”无语到了极致,人果然是会笑的,元梅苦笑着摇摇头,懒得跟他犟,只是指着身侧的小床吩咐小柴刀:“把他按床上,我继续给他刮肝经。”
一个女人,让另一个男人到床上去。
不管因为什么,这种话听在别人耳中,总是带着一些莫名的旖旎,小哥俩的笑容瞬间消失,拉长马脸齐齐问道:“为拉羊?”
小柴刀磕磕巴巴的回忆着元梅的话,给他俩解释疏通肝经的目的,但拓和貌巴却并不买账,一左一右的挡在小床两边,说什么都要让油灯先穿上衣服。
元梅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压不住火气喝道:“起开!你俩搁这儿添什么乱呢?一会儿人又跑了!”
说着,她又用下巴指指油灯,大喝一声:“瞅啥?趴下!”
后者吓得一个激灵,见她态度强硬,也赶紧绕开两兄弟,畏畏缩缩的趴在小床上。
元梅往手里倒了点润肤油,刚想抹到油灯身上,手腕就被但拓捏住,他黑着脸,轻扭了一下元梅的胳膊,倾斜她的手掌,让她手心的润肤油滴落到自己手上,二话不说就将给油灯擦遍了整个后背。
元梅还没来得及制止,就见那本就不多的润肤油已经消失在了油灯宽阔的后背上。她皱着眉头转动了一下手腕,挣脱不开也不生气,只是指着油灯的肩膀解释:“拓子哥,你不用给他涂满,就抹从这儿到那儿这两条就行。”
但拓嗯了一声,垂头看着元梅手掌中残留的润肤油,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直接将自己的大掌贴上了她柔软滑腻的掌心。
元梅任由但拓搓去自己手上的油,也不说话,只是饶有兴味的侧头盯着他红透的耳朵看,嘴角勾着促狭的弧度,看的但拓更加局促,连带着脸和脖子都跟着红透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但拓一有时间就跑到元梅身边,要么就没话找话的跟她聊天,要么就帮她洗菜切菜,实在没事干,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就连但拓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元梅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自己想待在她身边,想看到她,想帮她挡下来找她麻烦的家伙。
元梅配合的将手上的润肤油擦到但拓手上,抽手的时候,又突然犯贱,悄悄用指尖刮了一下他的手心,弄得但拓手上和心里都痒痒的。如果不是在场的人太多……但拓想,他会不会做些什么呢……
元梅并没有给他太多思考时间,而是摆摆手道:“貌巴,小柴刀,你俩把他按住,别让他上蹿下跳,我要动手了。”
然后……当天油灯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大寨……
尽管元梅已经手下留情了,但刮痧板通胆经的疼痛却是这个从来没听说过经络一词的油灯感到痛不欲生。
中医上讲:通则不痛,痛则不通。油灯就是因为经络不通,气血行驶淤堵才导致身体不适,疏通的时候就一定是痛的,一条经络上有着无数穴位,路过某些重点穴位的时候,更是痛上加痛。这下子,达班的兄弟们更加确信元梅的巫医身份了。
勃磨这里严格来讲,并不能算是一个国家,而是由一些不同种族的联邦组成的,各个不同的地区分散着一些不同的部族……呃……暂且就称他们为部族吧……总之大家各自都有各自的信仰。
一些封闭的部族比较迷信,不相信医院里的正经医生,反而比较推崇一些在元梅看来的“邪教”,有些部族里会推选出一个巫医,巫医的责任就是为族里的人们治病驱邪。
据说那些巫医治病的方法都特别隔路,要么就是重刑,要么就在水里加点什么巫水的,给人喝了就说治好了,至于病人后期死不死的,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造化。
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元梅尽管无数次否认,大家却仍然坚定的认为,她会这种痛苦的治疗方式,就绝壁是巫医没跑了。
达班这群牲口不干人事,给元梅造谣不算,还要给她四处散播,搞得周围村寨里的人们都拿她的故事下饭,一个星期不到,元梅跟着阿布叔出门买菜都能遇见拦路求药的。
这不,俩人正站在鱼贩子摊前比比划划,冷不丁就被一群一看就不像好人的家伙围了个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