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台长风牌黑白电视要付一千块。
江山包里的一万块没动，两个男人身上的其它钱花的一毛不剩。
李旺军还想给家里买点其它家用杂货，没钱了让他一脸沮丧，夏莹莹说她身上有钱，掏出来五十块给李旺军。
当表哥的很不好意思，说一定还夏莹莹。
李旺军不明白，江山包里的一万块为什么一张都不想抽出来。
两台电视没多大，装在纸箱里看上去很大了。
鼓楼商场的一辆破小卡拉着几台电视送到汽车站，夏莹莹和两个孩子一块进汽车站坐班车。
江山嘱咐李旺军骑自行车先赶回家，牵骡子车到镇上，装两台电视和两家人的年货。
李旺军嘴里还在抱怨。
“山子，为什么非要买两台？都在我家过除夕不行吗？我不信莹莹还睡你家炕？”
夏莹莹留在姐夫家过除夕，李旺军认定她肯定借宿，肯定和她表嫂睡一起，大家吃吃喝喝到晚上十二点，多开心。
江山家那小屋里，哪儿放电视，搁在水缸上么？
江山瞪他一眼：“你话多得很，赶紧回家牵骡子车。”
不知道班车哪一年跑进七百户村里。
李旺军驮着半袋干果年货回去，江山带着夏莹莹和两个孩子坐在班车里等到下午三点。
夏莹莹心里有一抹担忧，就怕有人突然追来车站，不是娘家爸妈就是李文泰。
夏莹莹时不时瞟进人的站口，心里焦急车子咋还不走。
再看一眼身边的男人，这家伙好像啥事儿都没有，嘴上很乐观：“莹莹，不用担心，有我在你跟前。”
从自家男人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夏莹莹不由自己嗯一声，小宝抱在怀里，心里慢慢安稳。
高崖镇的这一趟班车里，碰见外村的亲戚在所难免。
有个妇人盯着江山和夏莹莹看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哎呀，这不是江家老尕吗，我不信你认不得我？我是你三岔塬上的魏家表姨，你这小子不给我打招呼，我还不敢认你。”
江山给她挤出一抹笑，脑子里使劲想魏家表姨是哪门子亲戚。
原主意识里，人际关系的有些情景越来越模糊，给眼前的妇人误会江山不认外面亲戚。
这位亲戚使劲看搂着小梅的夏莹莹，小声问江山：“我听说你媳妇生完娃没了，难道我听错了？”
夏莹莹抬眼看江山一眼，看姐夫怎么解释。
江山不想解释这是自己媳妇的双胞胎妹妹，这是我娃小姨，我娃还有大姨。
外面亲戚不知道江家人有双胞胎妹妹也很正常。
“谁瞎说我媳妇没了？”
看在他们眼里，眼前的夏莹莹明明是江山媳妇。
班车后面的一排座位空着，江山趁着又进来几个人的空隙，从夏莹莹怀里接过小宝转身坐到最后面，不想跟认不出来的亲戚瞎说话。
夏莹莹嘴角微微上翘，江山没说她是娃们小姨。
小梅抬起脸悄声问：“小姨，我爸爸说……”
“嘘，在别人跟前你要叫我妈妈，别露嘴了。”
“嗯，叫妈妈！”
小梅双臂一绕抱住夏莹莹，就是跟妈妈一模一样。
班车摇摇晃晃，一会儿停一下一会又停一下，小梅脸色蜡黄，小宝睡得沉沉的。
坐这趟班车一个半小时是受罪。
夏莹莹从衣服兜里掏了一个橘子给小梅吃，晕劲儿就能缓解一下。
与此同时，李旺军骑着自行车回到家，急匆匆套骡子车。
刘芬赶紧问：“事儿办的咋样啊，山子人呢？”
两个男人早上出门，刘芬都没问清楚他们要去干什么，李旺军不说去存钱再贷款的事，怕刘芬给村里人瞎嚷嚷，早揭锅盖冒了热气。
一万块贷不下来，打机井的事儿没戏，他和江山都会成为村里人的笑柄。
“老婆子，你等着看，保证让你大吃一惊，你想都想不到。”
说完这话，李旺军“得儿驾”一扬鞭子，骡子车跑出去了。
刘芬在后面骂：“你说清楚啊，什么我想不到？德行！”
刘芬一转头，看见江红旗往她跟前走。
刘芬对江红旗越来越没了好感。
李旺军听到的事儿，晚上睡觉时忍不住说给刘芬，刘芬这才知道江红旗两口子差点把山子的儿子抱出去送了人。
这是当大哥的人吗？
“大表哥，我听人说你抱着江山的孩子送到县城去了，真的假的？”
江红旗身子一僵很不自在，他知道这事儿村里人迟早知道，刘芬果然问到了这里。
“忠妈，山子答应了这事的，孩子先抱给亲戚家寄养，他好了就抱回来，他好了，孩子不是抱回来了吗，你还问啥？”
刘芬虽然心好，也没好到要把江山的儿子想领走养着吧，一个村里人，谁眼睛看不见，江山的孩子让表亲家养算怎么回事？
江红旗干脆把小宝送出去给外村亲戚。
他不想提这事儿，这个年一过，这事儿也要过去。
昨天下午他悄悄去县城，手里买电视的五百块钱还给老周，替江山还这个钱，这事儿在他这儿过去算了。
老周说那张字据你没拿到手，怎么能过去？
老周说这话的时候，那口气里对江红旗满是嘲讽，都多少天了，那张字据还在你兄弟手里？
你不是说你兄弟都听你的吗？
五百块还给老周，江红旗决定找江山明大明要回那张字据。
江山不在家，他抬脚来李村长家门口，他以为今天明天江山在李村家忙事。
他还有另一个意思跟刘芬说。
“娃表婶，明天是年三十儿，你不能让山子在你家过除夕吧，他也不能一个人在他家里待着，我跟你表嫂说好了，跟往年一样，山子还是在我家过年，我们凑几个人打牌嘛。”
刘芬撇他一眼没好口气：“表哥，你去年除夕差点把他们一家赶出院子，他今年能在你家过除夕？”
江红旗讪讪一笑，嘴上狡辩：“去年的事儿再不提，今年这个年咱们过好就行了。”
趁着明天一块过除夕，吃吃喝喝，江红旗想着能不能从山子手里要回字据。
“娃表婶，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晚上你家不能留他。”
刘芬厌烦江红旗：“我知道了，等他回来再说。”
表弟愿不愿跟他大哥一块过年，那是他自己说了算，谁能强迫他？
江红旗转身回去了，刘芬心里一抹吃力。
万一这小子谁家都不想去呢，孤零零一个人待在他家过除夕，也够可怜的。
可两个孩子待在他身边也不行啊，小梅想起去年还有妈妈，今年妈妈没了，多可怜。
小梅小宝还是待在姥姥家好，有夏莹莹守护她俩，这是最好的状况。
刘芬这么想的时候，深深叹了一口气。
想起江山下午要回家，跟往天一样，刘芬过去给山子把屋里火炉生旺。
江红旗，咋不见你进他家屋给他生火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