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含珠金蝉与无量功德（四）
左镇潮发誓，她话那么少，绝不是因为想要装逼。
而是因为她私信炸了。
在她问完那句话后不久，白矮星回关了她，还给她发了私信，于是她就从直播间界面退了出来。
直播间那群人看大姐就这么水灵灵地走了，顿时哭天喊地，不少慕名而来的乐子人纷纷拍案而起，怒骂主播不懂留住大姐。
私信更是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作业，包括但不限于玩抽象的，坦诚要钱的，绿茶挖墙脚的，更有甚者直接“加我V信看腹肌”。
左镇潮实在没见过这场面，一时间大为震撼，在私信中流连忘返，就想看看这群人还能整出什么花活。白矮星的私信混在这群人中间，她还能抽出空去回两句，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我又有一计！」左镇潮对兰达姆说，「倘若加了白矮星的V信，S系列任务岂不是手到擒来？点开转账就完了！」
「想得倒美。」兰达姆冷笑一声，「您以为我们在设计任务的时候不会考虑到您这种卡bUG行为吗？当您已经使用该关注对象完成任务，对方就会进入冷却期，在这段时间内您必须物色其他关注对象。」
「……好吧。」左镇潮说，「那么冷却期是多久呢？」
「看我心情。」兰达姆和善道。
「？我******你*******」
左镇潮毕竟刚刚返现好几万，也没打算太亏待自己，回校前就去吃了顿好的，一直是坐在餐厅里刷直播回消息。
她退出逗鱼，刚刚通过白矮星的好友申请，就发觉崔璘崔医生不知何时似乎给她发了消息。
自从崔医生成为她的主治医师后，就自发跟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对方比起说是位医生，更像是位无微不至的兄长，时常会关心她的生活。
崔璘的头像是一只很漂亮的边牧，是他本人养的狗，据说比主人聪明。此时那只边牧正在左镇潮的消息主页招呼她。
[崔璘：小狗探头.jpg]
[崔璘：小左回学校了吗？吃过饭没有？]
[左镇潮：还在路上，刚刚去吃了个饭]
[崔璘：好孩子，饮食作息一定要规律哦。也不要吃不健康的东西]
[崔璘：突击检查！都吃了些什么？我要看照片]
左镇潮对着满桌已经吃得差不多的甜点陷入沉思。
真不是她不关注自己身体，这不已经赚了38天寿命吗。
吃点甜品怎么了！她长那么大就没吃过什么甜品！寿命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她冷静回复：[已经吃完出来了]
对面过了一会儿才回复。
[崔璘：真的？没骗我吗？]
[左镇潮：真的]
[崔璘：那你转头]
左镇潮瞳孔地震，猛地转头朝座位旁的玻璃外看去。
一个熟悉的青年就站在她座位正对面的街道上。对方没再穿着那身白大褂，而是一身附和他年纪的休闲卫衣，衬得那张白玉般清俊的脸颊又年轻了几分。
他姿态随意地半靠在路灯旁，半垂着眼睫看自己的手机屏幕，手上还拎着一个纸袋。
见左镇潮的目光看过来，他嘴角勾起，朝她露出了一个与往日无异的温和微笑，用口型对她道：
“坏孩子。”
左镇潮：“……”
丸辣！
「……宿主，您似乎遇到跟踪狂了。」在左镇潮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的同时，脑海中的兰达姆非常贴心地问道，「需要帮您报案吗？正在拨打电话……」
她直接发出不可名状尖叫：「停下来啊啊啊！」
从她离开医院，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她一直在移动，就算崔璘火速解决完自己的工作下班，也绝对不可能赶上她的步伐。
崔医生是跟踪狂？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继续辩驳的必要了。左镇潮跟只鹌鹑一样，战战兢兢地走出店门，站到崔璘面前准备挨骂。他对不遵医嘱的人可没什么好脸色。
秋冬交际时刻，天色总是暗得很快。此时大学美食街上的路灯已经全都亮了起来，从店面的玻璃窗内投射出或亮白或暖黄的灯光 ，照得整条街道如银河般流光溢彩。
各色的光斑照在崔璘柔和的脸庞上，却不知为何没有照亮他的眼睛。
左镇潮抬头看他，莫名陡生一股寒意。
“我担心你又不好好穿衣服，想去你们大学找你的。”崔璘没再提吃饭的话题，唇角还维持着刚刚的弧度，“这身是刚刚买的？之前没见你穿过呢。”
左镇潮点了点头。这鬼天气实在太冷，她吃饭前就随便挑了家服装店进去买了几身暂时御寒的冬衣，现在身上这套的确是新的。
“这才对嘛，要对自己好一点。”崔璘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过，既然你已经买了……这个是不是就没用了？”
他说话间，手中的纸袋向上提了提，左镇潮这才注意到那是一件冬季大衣，看样子应该是刚刚买的，吊牌还没剪。
“给我的？”她指了指自己。
崔璘笑而不语，只是将纸袋朝她的方向送了送。
左镇潮万分感动。崔医生真是个做慈善的大好人啊！真该介绍他和关院长认识一下！
感动归感动，她还是连声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现在她已经有钱了（虽然也就三万，刚刚还花了小几千），没必要再接受崔医生的帮助不可，应该反过来由她帮助崔医生了！
见她没有收下，崔璘垂了垂眼，手臂降了几分，语气依旧温柔却难掩失落：“这样啊……”
「嘶……」兰达姆在左镇潮的脑海里非常不合时宜地出声，「此人绝非善类，不简单啊。」
「简直是危言耸听！」左镇潮大怒，「他只是温柔善良而已，他有什么错！」
兰达姆：「……」
“小左，你一会儿打算回学校吗？”崔璘很快收起了刚刚那副表情，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家正好也住在附近，要不要顺路送你回去？”
像是怕她误会，他顿了顿，非常恰到好处地微笑着补充道：“有点晚了，你一个人回去可能会有危险。”
真亏他对着灯火通明、比大白天还亮的美食街能说出这种话。
“啊，不用了，外人进我们大学很麻烦的。一点点路，我很快就到了。”左镇潮摆摆手，“我到寝室会给您发消息的。”
崔璘这回没再露出那种失落的神情，反倒有些忍俊不禁：“你还真是……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哦。”
左镇潮和他道别后，顺着大学城美食街朝学校侧门走去。这里走到尽头就是他们大学，侧门进去后不远就是宿舍楼，一整条路都有路灯，来往行人基本都是大学生。
她走出好一段路，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便回头看了看。
大概是距离太远，已经看不清刚刚崔医生身旁的那盏路灯了，也不确定他是否还留在原地。
……应该已经回家了吧？
左镇潮刚要将头转回来，口袋中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V信有新消息。
[崔璘：别总是回头，好好看路]
*
在高中时期，左镇潮也时常会幻想自己会度过一个如何充实的大学生活。其中必然包括志同道合或是意趣相投的室友，络绎不绝的团建活动。
然而真的上了大学，她糟糕的身体状况让他们大学不得不处于人道主义精神，给她安排了单人宿舍——当然，也有他们这一届新生不太多的原因。
她一个人住着四人寝，直接从根本上杜绝了寝室矛盾，但也难免冷清。
就比如现在，回到漆黑一片的寝室内，看着与早晨出门时无异的布置，左镇潮放松下来的同时又叹了口气。
[左镇潮：我到了]
[崔璘：好~]
[崔璘：早点睡，我先睡了]
[崔璘：小狗打哈欠.jpg]
左镇潮把自己收拾完，坐在床上查看自己银行卡余额的时候，总感觉似乎忘记了什么。
「那个主播。」兰达姆提醒她，「他的消息你还没回。」
左镇潮：！
她打开V信，果不其然发现白矮星和她的聊天还停留在最开始的那句问好，她这边一直没回话。不如说，通过对方的好友申请之后，她就没再管了。
[日月升潮：你好]
[日月升潮：抱歉，我平时比较忙，不太有时间看消息]
消息一发出去，对面几乎立刻就回复了。
[白矮星：没事]
[白矮星：那个]
[白矮星：怎么称呼你会比较好？]
[日月升潮：你看着叫吧，我没什么讲究]
对面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屏幕上方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兰达姆，他为啥突然加我V信？」左镇潮问，「就因为我给他刷钱了？可看他这不善言辞的样子，之前应该没跟老板营业过吧？」
「您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有很多人就喜欢这一挂的不是吗。」兰达姆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人类，「为了赚钱，演演戏算什么。」
“大哥大姐加上主播V信”这件事，听起来总是带着些许桃色，左镇潮深知发展到最后一般都会变成什么模样。
尽管就白矮星的个人属性面板来看，此人相貌和智力皆是上佳，但她实在没那种意思。
这种从金钱开始的感情实在是太罪恶了，纯爱战士震怒！
而且就她这副朝不保夕的身体，还是别去和别人扯上过深的情感联系才好，不然不是祸害人吗。
[白矮星：我不是全职主播，也不需要打赏]
[白矮星：你刷的礼物我会还给你的]
[白矮星：转账：20万]
左镇潮：……？
「我现在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大哥大姐了。」她说，「这钱要是收了，任务还算完成吗？」
「不算，任务奖励也会回收。」兰达姆冷漠道，「休想卡bUG。」
她早有预料，摆出一副不把钱当钱的欠揍模样，气定神闲地回复白矮星：[犯不着。你游戏打得很好]
又过了一会儿，那边回复了。这次白矮星没再坚持：[我知道了。你一般喜欢什么类型的游戏？我之后会多播那方面的]
[日月升潮：我基本都喜欢，但最近比较想看恐怖游戏]
[白矮星：好]
[白矮星：我现在就开直播]
不你倒也不用这么积极吧！
左镇潮瞠目结舌，白矮星一天只播一次，三个小时，这个习惯不是雷打不动的吗？
他上百万的时候都没见他勤奋过！
大概是意识到现在说这个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对面又有些小心翼翼地补了句：[你会过来看吗？]
不行，她今天已经精疲力竭了，倒头就能睡着。左镇潮果断拒绝，义正辞严地说自己还有事要做。
话说，她都有系统了，怎么还非要睡觉不可？那些小说里有系统的人不都是把睡眠进化掉了吗？
这么一想，似乎最基本的商城功能和积分功能也完全没见到，反而都是些不知所谓的东西……
「我听到了。」兰达姆阴恻恻地说，「您在说我坏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