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一点钟,秀秀又骑上自行车去军大院,要是每天都这样来回,她一个月保守得瘦十斤。
等到了军大院,应该是邢先生提前打过招呼,只说了自己的名字,哨兵就示意让自己进去。
走到三号院,将自行车停在门外专门放自行车的小道里才敲响院门。
来开门的保姆王妈快步跑来开门,同时道:“先生在书房,你直接上去找他就好。”
秀秀点点头朝着楼上去,听到001这边确保没有威胁,沉重的脚步才变得轻快起来。
老爷子现在除了一定要出去交涉的工作,很多文面工作都在家里的书房完成,他现在就在书房里看文件。
刘克钧打开书房门,秀秀看到已经垂垂老矣,但仍旧威风凛凛、精神矍铄的老将军。
秀秀尽量将自己的心态放平,轻声的叫了一声“爷爷,我来了。”
邢先生点点头,他早就听到秀秀的脚步声了。
今天的邢先生没有上一次那样的态度,就像一个家族里坐镇和蔼的老爷子一样,温声对秀秀道:“过来坐。”
见不是‘鸿门宴’,秀秀放宽心,真正像一个小辈一样放松自己,坐到老爷子书桌对面。
刘克钧立马把手下的文件挪到秀秀面前,然后一声不吭就出去了,徒留一脸茫然无措的秀秀。
不是,这什么意思?
邢先生像是告状一般,把自己手里的文件翻的簌簌作响:“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安排那么多工作给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嫌我死的不够快。”
秀秀赶紧说:“呸呸呸,不吉利的话不能说,还没抱到重孙子呢,这话不能说。”
邢先生宛如耍脾气的孩子,和秀秀控诉着:“他们是一点也不考虑我的年纪,那些文件你帮我看了,有问题再告诉我。”
秀秀这下是真不敢动了,她第一次露出真心实意的不安:“这不好吧?”
天老爷,她不敢啊。
她没有那个立场,也没有这个资格和身份,哪里能看这些体制内的文件,她就是给国家赚了点钱而已,罪不至死啊!
“这里就咱们爷俩,没有人会说什么,人老康不也让他儿子女儿悄悄办事,而且,那些都不是什么大事,正好你用人民群众的角度去看,找出潜在的问题。”
邢先生的态度坚决,秀秀只好慢慢打开文件,一字一句地去看,生怕错过什么问题。
这时候关于人民群众的都不是小事,她又没有体制内的经验,充其量只是能说会道了点,只能不断地去钻字眼,查问题。
等到没问题了才放到一边等邢先生签字。
等到文件差不多看完,秀秀的心神也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她后知后觉,邢先生应该是想培养自己吧。
看秀秀的表情实在拧巴,邢先生才暗含笑意道:“以前南岳跟着我在一个军区的时候,我也常常让他看战报分析敌情,我看他那么大只,以为会是个鲁莽的,没想到那臭小子策论很不错,就是不知道你这个妻子怎么样了。”
她和霍南岳都不是一个赛道的,但她又不能这么说。
“男人和女人看事情的角度和看法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秀秀话音刚落,邢先生就纠正道:“不,是每个人看事情的角度和看法都不一样,就好像我上次给你看的文件,他们让我回京城,就是为了让我当坏人来了。”
“别人都以为,我回京城是因为权利和地位,实则不然,老大他必须站中间,老二唱白脸,那就必须要有个唱红脸的人,这不,这个红脸面具就让我给戴上了。”
秀秀斟酌了一会道:“是因为爷爷劳苦功高、丰功伟绩才能镇得住他们?”
邢先生认真起来了,他手里玩着钢笔,把事情掰开和秀秀讲。
“这只是其中之一,你说说咱们这一群人,一路走过来,哪个不是劳苦功高丰功伟绩,大家都是在一线淌过来的人物,但到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气大了敢开枪,他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随后他又问:“抱团的对手应该怎么处理?”
秀秀已经被邢先生带进了策论的状态,她回想起自己刚出道就名气飙升,眼看着咖位就要升上去了,当时的同类型同期小花抱团攻击自己的事,她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
眼里看着文件,没有抬头道:“分而化之、逐个击破、方为上策,亦或者把水搅浑,这样谁还能看得清楚是敌是友,待局势变成攻守易型,自己在暗处,敌人就不堪一击了。”
邢先生意味深长地看着秀秀,突然笑道:“你现在开始对我胃口了。”
秀秀谦虚道:“是我的荣幸。”
邢先生认为自己已经把霍南岳未来的路规划好了,以后的日子就平淡下来,现在又来了一个秀秀,他似乎又找回了自己的状态。
但他更想看看,秀秀一个人,在没有他的引路下,可以走多远。
二人边说边处理工作,气氛和谐,大家都是有八百个心眼的人,可以敞开和对方说一些不能说的事,一心三用都不是问题。
许久,邢先生突然忧愁地叹了一口气:“你看看这个。”
秀秀已经习惯了这个氛围,也敢伸手把文件拿来看。
上面写的是关于极度贫困工人如何安排的草案。
秀秀看完后皱了皱眉,没忍住说:“工人穷,那么农民呢?”
她来这里那么久,就是没有下过乡也知道这个年代大家的困难,不然她让001它们种那么多菜和粮食来干什么?只是因为自己的农人天性吗?
“我老了,看不清这人心,到底是为了工人,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现在的人民还不能完全吃饱饭,又和我们说工人困难……唉……”
邢先生没有把话说完,秀秀也明白他的意思。
“这事一定要处理吗?”
邢先生把问题丢回给秀秀:“你有想法尽管说。”
秀秀想了想自己记忆里的想法:“既然工人有问题,那咱们就从工人群体里解决,别把其他拉进来。”
“咱们可以以人民工人工会的名义,在每个国营厂办一个职工互助储金会,每个人拿出来几分钱当预备资金,有需要、符合需求就可以写申请,经过审核没问题即可借钱应急,借钱的工人可以选择周、月、季、年来归还储金。”
“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秀秀补充道。
邢先生眼睛一亮:“这事倒也可行,只不过要好好的润一下这个草案。”
二人就着这个话题讨论了好一会,邢先生看着秀秀的目光也越来越满意。
他见过的奇闻异事不少,当年那群道士凭借自己的本事困死了那群小日子,他就坚信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所以他开始想着这个程秀秀到底是谁?
莫不是哪个前辈或者战友回来了不成?
总之,仅仅一场梦能让人变化这么大,他不相信。
他是老了,又不是糊涂了。
不过维持这种现状也好,秀秀的立场是绝对没问题的,算了,就这样吧,到底是自己的孙媳妇,自家人只要不出问题,他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关于秀秀过往的文件早已经被他销毁的一干二净,只希望秀秀自己心里有数,别被有心之人发现就好。
这一待就待到了五点半,还是秀秀提出有饭局,并保证自己以后会经常来和爷爷学习,将老爷子哄开心了才得以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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