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褪,张远蹲在朱雀桥头的雪堆旁,指尖捻起一撮泛着幽蓝的磷光粉。
这种西域舶来的荧光矿石本该随前朝工部禁令绝迹,此刻却在周氏乐坊的马车辙印里蜿蜒成星河。
“公子,后厨说今日备的杏仁酪又剩了三大缸。”张歌女拎着裙角小跑过来,鬓边绒花在寒风里颤巍巍的。
她身后,天音阁的朱漆牌匾蒙着层灰,门可罗雀。
张远将磷光粉抹在玉璧边缘,冰凉的纹路突然化作流动的光斑。
工部布防图的线条里,竟藏着乐坊街的暗渠走向图。
他瞳孔微缩——那些消失的客人,怕不是被引去了地下暗道?
“让老陈把去年中秋的走马灯翻出来。”他掸去衣摆碎雪,话音未落,街角忽传来丝竹喧闹。
十二个红衣小厮抬着鎏金步辇,周氏乐坊的紫檀木招牌在日光下晃得刺眼。
辇上美姬扬手洒落银票,雪片似的飘向围观人群。
“天音阁的歌姬都是溺死鬼托生的!”尖利嗓音刺破喧嚣。
张远回头,正见个鼠须汉子在自家门槛外跳脚,他腰间玉佩与周氏马车上的金丝穗结如出一辙。
几个熟客闻言变色,慌忙退开两步。
乐师们抄起琴杆要冲出去,却被张远横臂拦住。
他盯着那人鞋底粘着的秋海棠花瓣——正是昨夜墙影浮现时沾到的夜露香气。
系统突然震动,玉璧映出那人后颈隐约的刺青:半截锁链缠着莲花。
“让他嚷。”张远忽然笑了,指尖轻叩腰间磁石,“去把西厢房的十二连珠灯都点上,戌时三刻的《破阵乐》,改奏《清平调》。”
李老鸨掀帘而出时差点撞翻鎏金香炉,她攥着账本的手指节发白:“张公子倒是清闲!这个月流水跌了七成,您还有心思摆弄那些破铜烂铁?”镶宝护甲划过泛黄的纸页,在“红绡”这个名字上剐出道裂痕。
张远凝视着账本夹层露出的鎏金丝,螺旋纹在放大镜下化作游动的蝌蚪文。
当全息投影里dNA双螺旋与鲁班锁榫卯重合的刹那,他忽然按住老鸨颤抖的手背:“妈妈可记得,三年前溺亡的那位姑娘,后颈是否也有莲花刺青?”
更漏声噎在喉间。
卢婉的鼾声恰在此时从机关箱后传来,她怀里的梨花枪挑着半块杏仁酥,发间银杏叶的磷光与玉璧纹路交织成网,在墙面投下星图似的斑影。
张远取下她鬓角沾着的齿轮碎屑,发现那金属断面竟与周氏请柬的鎏金丝缺口严丝合缝。
“明日申时,烦请妈妈将库房那架九霄环佩搬到中庭。”他蘸着冷掉的梅酒在案几上画圈,酒痕渐渐显出新月初升的轮廓,“再叫人把去年陛下亲题的‘余音绕梁’匾额擦亮些。”
子时的梆子敲到第三响,张远独坐空荡荡的观戏台。
他摩挲着系统新给的鎏金磁针,看它在北斗七星方位颤动。
当紫光扫过“鬼宿”铜管时,墙影里红绡的画像突然眨了眨眼,一滴带着秋海棠香的露水正落在磁针尖端。
朱雀大街的暮色被十二盏走马灯搅碎成流金,张远握着系统新给的投影灯箱,在素绢上投出旋转的星图。
张歌女踮着脚尖将海报贴在机关水车上,鎏金小字\"天音幻戏\"随齿轮转动时隐时现。
\"公子,城南说书先生家的鹦鹉都学会咱们的广告词了。\"张歌女甩着水袖拂去纸屑,袖口暗纹在月光下显出\"买一赠三\"的磷光字样,\"就是这'幸运观众可获西域夜明珠',真要从我月钱里扣?\"
张远正往灯油里掺荧光粉,闻言差点打翻琉璃瓶。
三日前他翻遍系统商城兑换的现代营销手册,此刻化作案头《乐坊振兴三十六计》,书页间还夹着半块卢婉偷塞进来的杏仁酥。
\"这叫沉没成本营销。\"他蘸着朱砂在海报角落画二维码似的螺旋纹,\"等周氏乐坊偷走这张海报,他们的鎏金请柬就会...\"
二楼突然传来齿轮卡壳的闷响,卢婉顶着一头木屑从机关梯滚下来,怀里的食盒却稳稳落在琴案上。
她鼻尖沾着靛青染料,献宝似的掀开盖子:\"我按你说的'卡布奇诺'试了七次!
虽然拉不出天鹅,但奶泡总算不沉底了。\"
青瓷碗里浮着朵歪歪扭扭的云絮,张远嗅到熟悉的咖啡香——这丫头准是又拆了他锁在机关阁的速溶咖啡。
他摩挲着碗底新刻的银杏叶纹路,忽然发现卢婉的束腕里藏着半截齿轮,那咬合齿竟与周氏马车轴承完全契合。
戌时的更鼓惊飞檐角铜铃,李老鸨攥着三张退订的贵宾帖冲进来,镶宝护甲刮得门框吱呀作响:\"西街赵员外说要去看周氏新排的胡旋舞,除非咱们能让九霄环佩琴凌空飞仙...\"她突然噤声,瞪着中庭那架悬浮在磁石阵上的古琴,琴身流转的磷光正勾勒出工部暗渠的星象图。
张远往磁石阵里又撒了把荧光粉,转头对呆若木鸡的歌姬们拍手:\"记住站位要踩在北斗七星方位,当磷光漫过瑶光位时,张姑娘你的水袖要甩出三年前红绡姑娘的成名曲《踏雪痕》。\"
后厨飘来熬制焦糖的甜香,卢婉蹲在灶台边研究爆米花机,铁锅里的玉米粒正在灵力加持下绽放成雪浪。
她忽然拽了拽张远衣角,从怀里掏出个青铜罗盘:\"昨夜巡更时,这个总指着周氏乐坊的方向颤动。\"
罗盘表面浮动着全息投影般的暗渠立体图,张远看到代表周氏乐坊的红点正在吞噬天音阁的客流数据。
当他将卢婉捡到的齿轮卡进罗盘凹槽,三年前红绡溺亡案的卷宗突然在虚空中展开——尸格备注栏里,赫然画着带锁链的莲花刺青。
子时的梆子声里,张远独自调试着音响系统。
他将玉璧贴在扩音竹筒上,哼唱的《青花瓷》在声波转换器里变成古琴泛音。
正当他准备给干冰机加注时,系统突然弹出红光警告:[检测到宣传物料被篡改]
他冲出门时,正撞见六个黑影在揭朱雀桥头的海报。
为首之人转身的刹那,后颈的莲花刺青在月光下泛着磷光。
张远佯装跌倒,袖中磁石悄无声息吸走了那人腰间的鎏金钥匙。
\"公子!
周氏乐坊的马车在往咱们水渠倒东西!\"张歌女提着灯笼狂奔而来,裙摆沾满荧蓝粉末。
她身后,几个小厮正将成桶的蜜浆倾入暗渠,甜腻气息引来黑压压的蜂群。
张远用放大镜观察着蜜浆里的结晶,突然笑出声:\"快把后厨的辣椒粉拿来,再通知卢婉启动机关水车。\"当周氏乐坊的蜂群循着蜜香扑来时,旋转的水车已将混合辣椒粉的磷光剂雾化成霓虹,整条暗渠霎时翻涌起赤色星河。
次日申时,天音阁中庭的九霄环佩琴悬浮在磁石阵中。
卢婉蹲在屋顶调试最后一道齿轮锁,发间银杏簪突然与古琴第七弦共振,在墙面投下星图斑影。
她不知道,自己衣袖沾着的蜜蜡正与张远袖中的鎏金钥匙缓缓融合。
\"贵客到——\"
知客的唱喏声穿透三重朱门,张远望着鱼贯而入的锦衣宾客,指尖摩挲着那张顺来的周氏请柬。
当他的目光扫过某位贵妇发间的鎏金步摇时,系统突然发出尖锐警报——那凤凰衔珠的纹样,正与三年前红绡耳坠上的暗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