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彦和陆汐芸迈着缓慢且带着几分警惕的步子,挪到了椅子边,缓缓坐下。
可他们的目光却如两道紧紧锁定目标的光束,自始至终牢牢地盯着陆淑芳,眼神里满是警惕与审视,仿佛陆淑芳是一个随时可能带来危险的闯入者。
陆淑芳被这两个小崽子直勾勾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脸上的神情一阵变幻,先是泛起一丝尴尬的红晕,紧接着又变得有些发白。
在这如芒在背的注视下,她实在难以忍受,只得强挤出一抹笑容,开口说道:“子彦,汐芸,大姑这次来得太过匆忙,实在没来得及给你们准备什么东西,你们可别生大姑的气呀。下次大姑来,一定给你们买甜甜的糖果吃,好不好呀?”
听到陆淑芳这番承诺,陆子彦和陆汐芸这才缓缓移开了紧盯着她的目光。
可往日里那股子活泼劲儿,此刻却像被一层寒霜笼罩住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人只是一声不吭地埋头干饭,偶尔轻轻夹一筷子菜,也不说话。
而陆淑芳的目光,自入座起便时不时地飘向那一桌子色香味俱佳的好菜。
红烧排骨色泽红亮,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清蒸鱼鲜嫩白皙,葱丝和蒸鱼豉油的香气扑鼻而来;
还有那色泽翠绿的清炒时蔬,看着就清爽可口。
她的喉咙忍不住微微滚动,吞咽着口水,内心早就对这些美食迫不及待了。
然而,心中那点残存的面子和所谓的自尊,却又像一根无形的绳索,束缚着她的行动。
陆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深知大姐此刻的窘迫,也明白孩子们的戒备。
为了打破这略显尴尬的局面,他微笑着拿起公筷,在红烧鸡块的盘子里精心挑选了一块饱满多汁的鸡肉,轻轻放进陆淑芳的碗里,语气轻柔且诚恳地说道:“大姐,你别客气了,想吃什么尽管吃。这家常便饭,不要拘束了才好……”
陆淑芳见陆城为她夹鸡肉,先是很感动,又一听他说,这一桌子菜是家常便饭,心里面立即又不舒服了!
敢情林悦溪一日三餐都这么吃,那还了得,我这一年到头都没吃过这么一顿好的呢?
她林悦溪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臭丫头算什么,凭什么过这样的好日子?
三弟还是我带大的呢?为什么好处都让她得了,我来这儿吃顿饭还得看她脸色。
张妈见陆城为陆淑芳夹鸡肉,摇了摇头进厨房去了。
林悦溪喊道,“张妈,坐下来一起吃饭吧!……”
张妈听到林悦溪的呼喊,脚步顿了顿,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几分犹豫:“太太,我还是去在厨房吃吧。”
林悦溪起身,走到张妈身边,拉着她的手,微笑道:“张妈,咱们家不兴那些规矩,您就和我们一块儿吃,热热闹闹的多好。”
陆城也在一旁点头附和:“是啊,张妈,您就别客气了。”张妈推辞不过,只好跟着林悦溪回到餐桌旁坐下。
此时,陆淑芳心里的不平衡愈发强烈,她看着张妈也坐到桌前,更是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
她再也控制不住了,把陆城先前对她说的话全忘了个一干二净,阴阳怪气地开口:“哟,三弟,你们家可真是和气,连保姆都能上桌吃饭,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呢。”
林悦溪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强忍着不悦,礼貌地说:“大姐,保姆也是人,何况她还是陆城战友的姑姑……”
陆淑芳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可眼神里却满是不屑。她夹起陆城给她的鸡肉,咬了一口,竟然觉得味同嚼蜡。
她的心思已经全然不在这顿饭上,而是心里越来越不平衡越想越气。
突然,她把筷子重重一放,打破了饭桌上短暂的平静:“三弟,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现在,娶了媳妇不但是忘了娘,也忘了姐。以前我带你的时候,可没少费心思,现在你倒好,什么都听媳妇的。”
陆城面露为难之色,解释道:“大姐,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会忘了您的恩情。悦溪对我很好,对咱们家也一直尽心尽力,您可别误会。”
陆淑芳却根本听不进去,提高音量说道:“尽心尽力?我看她就是故意显摆,这一桌子好菜,平常也这么吃,明摆着是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林悦溪终于忍不住了,她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大姐,您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这些饭菜不过是我们日常的饮食,至于您说的显摆,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
陆淑芳还想反驳,却看到陆城满脸的无奈与焦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时,一直埋头吃饭的子彦突然抬起头,稚嫩的声音打破了饭桌上的气氛。
“大姑姑,你要是想在我家吃饭,你就不要管我家的事,你要是不想吃,你就走,我不允许你说我妈妈……”
子彦脆生生的话语,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让原本就紧绷的气氛愈发紧张起来。
陆淑芳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话竟出自一个小孩子之口。
汐芸见哥哥“出头”,也鼓起勇气,紧紧握住小拳头,涨红了脸说:“对,大姑姑,妈妈很辛苦的,她不但要赚钱,每天还要照顾我们……”
看着两个孩子坚定的模样,陆淑芳心中一阵刺痛,往昔对三弟的疼爱与如今自己的境遇相互交织,让她眼眶瞬间泛红。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陆城又心疼又着急,他伸手摸了摸子彦和汐芸的头,柔声道:“宝贝们,别着急,大姑姑没有恶意。”
转而又看向陆淑芳,语气温和却透着不容置疑,“大姐,孩子们还小,但他们说的没错。
悦溪为这个家付出太多,我不能让她受委屈。您也是我的亲人,我不想看到你们起争执。”
陆淑芳见此,内心的防线轰然崩塌。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悄然滑落。
这一刻,她所有的不甘、委屈与嫉妒,都在这泪水里宣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