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锦同志!”
郑锦才走进研究所大门,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郑锦循声望去,只见宋匀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沓票证,正朝她走来。
“宋工?”郑锦有些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
宋匀走到她面前,将手中的饭票递给她:“后勤发的饭票,可以去食堂吃饭。“
”你的宿舍也安排好了,三人间,这是钥匙。”
说着,他又把一把钥匙递到郑锦手里。
郑锦接过票证和钥匙,连连道谢:“谢谢宋工,真是太麻烦你了,不用特意等我,到工作室给我也是一样的。”
宋匀却笑了笑,目光落在郑锦脸上,带着一丝期许:“其实,我是想请郑锦同志一起去食堂吃饭,顺便讨论一下设计图最后的收尾工作。”
想起昨天的那些流言蜚语,郑锦犹豫了一下,还是婉拒了宋匀的邀请:
“宋工,我吃过早饭了。设计图的事,我们回工作室再讨论吧。”
看到郑锦拒绝,宋匀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但他很快掩饰过去。
......
吉普车内的气氛微微凝滞。
严越一言不发,一双眼也只看着前路。。
赵鹭试图打破沉默。
“小越,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我们总爱玩办家家酒,你总是扮演爸爸,让我当妈妈。”
她语气轻柔,仿佛在回忆一段甜蜜的往事。
严越语气很平淡:“太久了,不太记得了。”
赵鹭并未因他的冷淡而气馁,继续说道:
“还有高中那会儿,你总是等我一起上学放学。谁要是欺负我,你总是第一个冲上去。”
路旁的梧桐树快速倒退,斑驳的光影落在车内,严越的侧脸隐在光影里,并没有什么表情。
因为,在严越看来。
赵鹭口中的“青梅竹马”,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根本算不上什么感情。
若是非得找些什么,也许只是懵懂的少年时,一段生涩的怀想。
赵鹭比他大一岁,两家曾做过十多年的邻居。
记忆中赵鹭家的小院里,总有淡淡的茉莉花香。
那茉莉的香气和赵鹭身上少女的天真混合在一起,成了他少年记忆里的一抹怀想。
他虽然比赵鹭小一岁,但个子却比她高许多。
那时候,他会骑着二八大杠载着她,在大院胡同里横冲直撞,肆意的笑声在风中飘散。
那时的快乐,纯粹而简单。
直到赵鹭父亲调任西南军区,这份青涩的情愫也就戛然而止了。
高中时,他听说,赵鹭为了一个男人,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甚至以断绝关系为要挟,也要嫁给对方。
那个男人严越见过,是赵鹭父亲的警卫员,比赵鹭大了十岁。
只是那时候他不懂,为什么赵鹭会为了所谓的爱情,那样激烈和不理智。
直到他爱上郑锦,他才明白。
原来爱,真的会让人疯狂,甚至疯魔。
见往事并未激起严越的波澜,赵鹭再次叹了口气,语气中带了一丝落寞。
“我真后悔,当初没听我爸的话,一时冲动就嫁给了曾亮。”
“他家里兄弟姐妹多,他是老大,最有出息的一个,家里人都觉得他理所当然要帮衬家里。”
赵鹭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
“他也这么认为。他的工资,不但要补贴家用,就连我的东西,也要被他们……”
她欲言又止,似乎难以启齿。
“自从我嫁给曾亮,”赵鹭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爸妈就不再管我了。”
“只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安排曾亮进了部队。其他的一切,我都需要从头开始奋斗……”
她吸了吸鼻子,似乎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这中间的苦,你根本想象不到……”
严越依旧沉默。
他从赵鹭身上,已经找不到一丁点儿少年时那个赵鹭的影子。
这种陌生,除了物是人非,他再产生不了一点别的情感。
甚至,隐隐让他觉得烦躁。
严越的沉默,在赵鹭看来,是默认,是迟来的动容。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渲染一下自己不幸的婚姻,争取一丝丝的怜悯,最好能在他心里激起些许波澜。
可就在这时,严越突然停了车,语气平淡得像一潭死水:“到了。”
赵鹭还没说完的话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里,精心酝酿的情绪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闷得难受。
就连眼眶里那几滴强忍着才挤出来的眼泪,此刻也显得多余而滑稽。
她僵硬地下了车,看着严越,期待他能说些什么,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关心也行。
可他什么也没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直接发动了车子,扬长而去。
汽车尾气喷出的灰尘,呛得赵鹭咳嗽了几声。
她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吉普车,气得直跺脚。
“他怎么变成这样,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赵鹭低声咒骂着,全然忘了自己腿上的伤。
这一跺脚不要紧,纱布狠狠地摩擦了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
“嘶——”
赵鹭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这次是真的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撩起裤腿,检查伤口。
纱布上渗出了血迹,点点滴滴,红梅似的。
一股委屈和愤怒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堵在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她还有事要办,包里的东西她必须尽快送到。
赵鹭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朝着公交车站走去。
......
研究所工作室里。
宋匀眉头紧锁,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他面前摊开着一叠图纸,眼神却像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上面,一动不动。
郑锦心里顿时有些不对劲:“怎么了,宋工?”
宋匀抬起头,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凌厉:“有人翻看了图纸。”
郑锦有些纳罕:“为什么这么说?”
宋匀指着摊开的图纸,解释道:“我去找你之前,就把资料叠放在这里。“
“我这个人有个习惯,整理重要的资料时,都会刻意留有自己的标记,或者按照特定的顺序摆放。”
“可刚才,我回来后发现,资料的摆放顺序不对了。”
“而且,我特意在其中一张图纸的右下角做了个小小的折痕,现在,那个折痕不见了。”
郑锦听完,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但她还是宽慰宋匀。
“也许只是意外呢?这里毕竟是国家机关。”
宋匀却是摇摇头:“郑锦同志,不要低估了人性,在这个特殊时期,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也许,敌人就在我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