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荣安面色苍白如纸,眼眶红肿,他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年幼的弟弟、妹妹埋葬在了这片陌生、荒僻的土地之下。
然后,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在附近寻找起合适的石头来,终于,经过一番寻觅,他找来两块大小适中、质地坚硬的石头。
回到墓地旁,叶荣安取出随身携带的锋利匕首,开始全神贯注地雕琢起墓碑来。每一刀下去,都倾注了他对弟弟、妹妹深深的不舍、留恋与悔意。随着时间的流逝,两块墓碑也逐渐成形。
叶荣安用力地将它们稳稳的竖立在弟弟和妹妹的墓前,凝视着自己亲手刻下的碑文,泪水又渐渐的模糊了双眼。
他双膝跪地,颤抖着缓缓伸出双手,一寸寸地抚摸着那些字迹,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凹凸不平的粗糙触感,让他感觉就好像仍然能抚摸到弟弟妹妹那可爱又温暖的脸庞一般。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滴落在冰冷的石碑之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叶荣安才又从极度的悲伤中回过神来。
他努力克制住情绪,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咽声,声音沙哑且带着明显的哽咽说道:
“宁儿,烟儿,大哥……大哥要走了,不能再留在这里陪你们了。
想必此刻,那些可恶的官差们正像疯狗一样四处搜寻我们这些犯人。
如果我不回去,而是趁着这个机会逃走,那么这群负责押送的官差发现找不到我的尸体后,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把我定性为逃犯。
又有萧晏淮在背后操作,他定会让人在这大盛朝各地发布粘贴通缉令,更会毫无顾忌的派人四处追杀我。
而一旦成为逃犯,我必将过上东躲西藏的日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遭到追捕,恐怕连一处安全的容身之所都难以找到。
任何一座城池都不敢涉足,到时候只能龟缩在那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或者偏远村落里苟延残喘。
但如此一来,我又何时才能有机会重返朝堂,报我们叶家这血海深仇啊!
所以,我思来想去,觉得与其冒险逃跑,倒不如老老实实地回到这流放的队伍中,跟随这些官差前往岭南。
那里山高路远,地形复杂,也许正好可以借助这得天独厚的地势之便,暗中慢慢积攒实力,以待来日。
时候不早了,大哥这便要去寻那些官差了。你们放心,我日后定会让你们和爹娘团聚,叫你们重新回葬回叶家祖地!”
说完这番话,叶荣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最后一次凝视着眼前的两座墓碑,随后转身决然离去,只留下那孤单凄凉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方之中。
这一路走来,赶回昨日官差让他们休息的地方时,叶荣安还真发现了不少形容凄惨的尸体。
他们各自分散在不同的地方,有这次流放的其他人家的,自然也少不了他叶家的人。
在那些已经逝去的叶家人当中,他看到了二叔、四叔的妾室以及他们的子女。曾经,这些孩子们哪怕只是二叔和四叔的庶出,平日里见了他这个大房的嫡长子,都会恭恭敬敬地唤一声“大哥哥”。
而且那时,他们对待自己可谓是百般讨好,阿谀奉承之态尽显无遗。
然而,自从踏上这条流放之路后,一切都变了模样。
或许是受到了二叔和四叔的教唆与挑拨,亦或是因为察觉到如今讨好他所在的大房这一脉已无法带来任何实际利益,于是这些人的本性逐渐暴露出来,再也不愿伪装下去。
他们的言语间充满了怨恨和责备,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叶荣安的父亲。
他们咬牙切齿地痛恨着,认为是爹犯下的错误才导致他们遭受如此苦难,害得他们从此失去了锦衣玉食的豪奢生活,更让他们从原本高高在上的侯府公子和小姐沦为阶下囚一般的存在。
在二叔和四叔联手起来,用祖母压迫他献出银子、吃食、药品等物时,他们非但没有一人前来说好话或是帮助他们。
反而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被迫奉献出的一切,而且愈发贪婪无度,变本加厉地跑到他与宁儿、烟儿居住的地方索要更多。
就这样,往昔叶荣安与这些隔房的弟弟妹妹们在日常相处中积累下来的情谊,早已被他们近段时间以来种种令人心寒的行为消磨殆尽,荡然无存。
正因如此,当叶荣安亲眼目睹这些曾经熟悉的堂弟堂妹们冰冷的尸体横陈眼前时,他的内心竟如平静的湖面一般,没有掀起丝毫情感的涟漪,更谈不上有半分悲伤难过之意。
甚至,此时此刻叶荣安的心底还隐隐流露出些许惋惜和失望,只因在这一路行来,他始终未曾发现二叔、四叔还有祖母的尸首。
他不禁在心中暗自祈祷:但愿这三个人也能在他目光未及之处,遭遇相同的厄运,葬身于那些凶猛野兽的血盆大口之中!
总不能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人却全都死了吧!
否则的话,他还真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弄死他们。
等终于回到原来那处地方时,叶荣安就看见那群官差已经等在原地了。而且看样子,没有一个野兽袭击他们,全部都毫发无伤。
叶荣安心中也不奇怪,萧晏淮早就已经派人收买了他们,这次自然不会让他们丧生于野兽之口。
而且他们叶家身上吸引野兽的秘药,也肯定是萧晏淮让人交给这群官差,让这群官差偷偷涂抹到他们叶家人身上的。
而在这群官差身旁,那群幸运活下来的犯人正乖乖的坐在地上。
有的人虽然灰头土脸的,但可以看见身上并没有受伤。
有的虽然受了伤,但也不算太严重,已经包扎好了。
而此时那群官差看见叶荣安居然活着回来了,眼中俱是闪过一抹震惊和不可思议。
他们可是重点关照了这位叶世子,他身上一人秘药的量,可能抵得上叶家其他两三个人的量了。
就这样,他居然都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
这群官差此时心中都有些恼怒和愤恨了。那些大人让他们重点关注这位叶世子,就是要让他一举丧生在这次的野兽口中。
结果,这位叶世子居然活了下来!那些大人知道了,岂不是会以为他们阳奉阴违,又或者是能力不足?
到那时,自己这些人岂不是不仅后续的钱收不到了,连命都有可能丢了!
这个叶荣安,当真可恶!他怎么就不能像其他人那样,乖乖的去死呢?
而叶荣安在看到这群官差脸上变换的神色时,就知道自己猜的不错。
就是因为这群官差助纣为虐,自己的弟弟和妹妹才会惨死!他一定不会放过这群人的。
叶荣安将这群官差的面孔牢牢的记在了心里,即使他此时内心恨意汹涌,但也知道现在并不是一个翻脸质问的好时候。
所以,他装成一无所知的样子,对这群官弯腰差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各位大人,罪人侥幸从野兽口中逃生,但也因此身受重伤,请各位大人准许罪人包扎休息。”
听到叶荣安此话,其中一个比较年轻且沉不住气的官差有些气愤的说道:“叶荣安,你是用的什么法子脱身的?”
他还想要再质问些什么,就被为首的官差制止了,害怕他说出一些什么关键的信息,让叶荣安察觉到,他说:“好了!不要问些不相干的事情!叶流人,你自己去找个地方包扎休息吧!”
叶荣安好似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行礼谢过之后,就去寻找自己的驴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