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冬,冬闰月中旬,武泉塞外三十里的草原上。
“嘶,冻死乃公了。”
刘破奴一手挽着缰绳,一手不住的捂嘴哈气把手心烘暖后,再揉搓着被冻得通红的耳朵。
“别揉,小心耳朵都给你搓掉了。”一旁的王苍打趣道。
“再不揉揉,耳朵都不是俺的了。”
刘破奴裹在厚实的袄子里,但还是感觉寒气透体,明明没有下雪,咋就这般冷的吓人。
烽燧和障塞的工作一般是十天一轮换,像王苍这种斥候隶属于侯长之下,却是一月一轮换。在塞外侦查是个苦差事,许多戍卒都不愿做,因为,寒冬腊月里是能冻死人!
这个月正好是王苍这什轮值到了出塞的差事,乙什分为两队,本伍自带在靠左些,另外一伍由宋喜带领,在另外一个方向来回侦查着。
来到武泉塞后,一起来的三百戍卒直接被打散编制,猛鹜敢死者跟随障塞尉在武泉塞,中人之姿的被分配给了各个烽燧,老弱者分配了些运送辎重,拾捡木材,耕种军屯等杂役。
王苍统领的乙什因训练期间表现突出,酒宴上经县尉阳干一番夸赞,得以被障塞尉梁诩看重,被分配给了侯长,未被打乱建制,整体跟随着驻扎在塞城旁。
这时不知哪里传来轻微的吆喝声,众人警惕的看向四周,视线尽头依稀看到星星点点的黑点似乎在移动。
不用多想,应该是来此放牧的牧民,这两天发现这些零星的牧民胆子越来越大,已经开始明目张胆的赶着羊群出现在武泉塞周边几十里活动。
觉得有些烦闷,王苍扬手挥了挥马鞭说道。
“走,今日我们去深处看看。”
“唯!”
刘破奴等人纷纷拍马向前跟随在王苍身后。
次日日落时分,日律部聚落旁的一处小坡上。
“噤声,人衔枚,马摘铃。不要打火把,等夜色深些悄悄的摸过去。”
王苍当先下马,摘掉胯下战马脖颈上的铃铛,又拿粗麻布给马蹄裹上,高宝、刘破奴等人也跟着下马,摘掉铃铛,裹住马蹄后,众人跟着王苍站在一座小坡上看着远方灯火通明的鲜卑聚落。
日落前,王苍带着众人召开了一个简短的作战会议,想在汉朝的体制内升迁,军功无疑是最快的一条路径。
这条路径中什么最简单?那肯定是斩获首级了。
此时王苍带着众人已经往前策马又奔行了五六十里,在一条溪流的上头发现一处不大的鲜卑聚落。
会议上,刘破奴面带兴奋的朝着王苍建议道:“伯羽,就这样空着手回去也不是个事儿,正好最近手有点痒,想砍两个头颅玩玩。”
高宝环顾左右,只见坐在一旁的王延寿沉默的看着地面,对面的陈宽面带憨笑。二人都不说话,区别是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笑的不停。
无奈之下,只能整理一下思路后开口说道。
“现在我们离武泉塞足足有近百里地,如果被鲜卑人围住了,后果不堪设想,还需从长计议。”
刘破奴有些不死心的嘟囔道:“我们可以偷偷在外围杀点牧民回去领点赏钱也可以啊。”
“兴许赏钱没领到,破奴你就要被抓去做奴隶了。”
“元隆,你这鸟嘴。”
“万一有那鲜卑壮妇就爱你这种黑的呢?”
静静观察众人的王苍开口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停,我们现在是在商议是退是留,目前还没获取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但鲜卑游骑的数量越来越多了,这处聚落离边塞也就八九十里,必须要弄清楚他们要搞什么动作。”
顿了顿,王苍又淡淡的开口说道:“根据律令,斩获鲜卑首级一级赏钱五万,两级升爵一级,如不够升爵位的话也能换点赏钱,做戍卒一岁才三万钱。”
刘破奴听到钱财,眼神亮了亮,有些激动的喊道。
“爵位什么的无所谓,这东西又不值钱,搞点人头,拿点赏钱才是实际的,伯羽。”
“各位觉得是战是留?”
“俺们听你指挥便是,伯羽。”
“嗯。”
王苍点了点头,眼神坚毅地看着众人,说道:“这处聚落不算大,吾认为可以一试。”
“《孙子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全卒为上,破卒次之。是故百战百胜,吾等今夜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胜算多矣,可还记得吾之约法三章否?”
众人皆起身说道:“吾等不敢忘。”
王苍眼中冒出精光,有些兴奋地看着众人说道。
“彩!二三子,吾有一计,可破敌营。”
“现在多备些火把,待到后半夜胡狗睡得正酣时,破奴带着陈宽从西侧入营,一边放火焚烧毡帐,一边到聚落边缘的马厩把里面的健马驱赶出来,引至帐中各处,扰乱聚落后在中间那顶高大的圆帐前集合。”
“吾自带延寿,高宝从右侧杀将进取,取这处部落的头人首级后接上你二人一起从南侧出营,鲜卑人好兵斗,但其族群中匈奴人亦不在少数,其俗有利则聚,无利则如鸟兽散,贼首若死,余者不足为惧。”
现在先休养一下马力,给战马喂点精粮,喝点水,原地休整一下,不要生火,吃点干粮,事不可为,就返身回塞内过正旦。”
见王苍已经有了决定,众人又都是些胆大的,王延寿是自家从小玩到大的胡奴兼伴当,高宝从小受过自家阿翁恩惠,众人里就属他最猛不可挡,一杆长槊舞得虎虎生风,锐不可当。刘破奴是被自己义气折服,轻生敢死,唯独陈宽一脸憨厚,做什么都是憨憨的笑着,也不反驳。
四人见王苍有了定计,觉得这个做法颇为缜密,起身一齐行了个军礼喊道:“唯。”
于是太想进步的几人达成一致,决定摘点人头回去领赏,自今天子登基以来,只在践祚的时候赏赐过天下民爵一级,所以众人的爵位都只是一级公士,虽然爵位现在不值钱了,但有赏钱就够了。
日律部最中心的圆帐内,日律部小帅日律狼戈扬起马鞭狠狠的朝着面前跪在地上的汉人女奴身上抽去,一边抽一边骂:“死狗,死狗,不仅欺负我年幼,还把最差的草场分给我,死狗。”
连抽了十几鞭也不解气,又狠狠的一脚踢了上去,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被掳掠过来的汉人女子被抽得身子连连颤抖,紧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只能缩着头一边默默流着泪,一边拼命地忍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