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阁,二杉以茶敬之,对陈卓霄袒露几分满意。
二杉笑得合不拢嘴了,“若玄蔺与南覃永修于好,商贾贸易亨通,这倒是件福泽万民的好事啊!”
门外的两个道童交谈,“还从未见长老如此高兴,楚王殿下当真是经世致用的人才啊!”
“楚王殿下对长老尊敬,哪像陛下…长老一到冬日里便会旧疾发作,都是陛下害的。”
“这话你也敢乱说!”
两人一唱一和,说给陈卓霄的亲信听。
下山后,陈卓霄的亲信来禀,“今早皇后娘娘带着孩子回崔府探亲,遭遇当街刺杀。”
陈卓霄明显震惊了下,“人可无碍?”
“皇后身边护卫众多,崔家郎君及时相救,皇后并无性命之忧。”
陈卓霄睨起眉眼,捏紧了拇指的玉扳指,“赵洺峰这个老东西,真是不想要命了。”
陈卓霄再问,“萧百里那边,可回信了?”
“尚未回信。”
陈卓霄不是好糊弄的,南覃负责刺杀陈卓璟的人至今还未有回音,若崔健安诓骗他,陈卓璟没死……
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陈卓霄的人走干净。
陈卓璟两兄弟出现在二杉面前。
还有几位天枢阁的长老陪同。
陈卓璟端起汤底很浓的茶碗,瞥向二杉看,“楚王也算人中龙凤,你就真没有扶持他的心思?”
陈卓璟的疑心病从没好过。
“楚王文武双全,颇有帝王之才,”
陈卓一明显不乐意听二杉夸赞陈卓霄的话,脸都变了。
“但缺了最关键的一样。”
“心不够狠。”
对崔雁宁的狠心。
陈卓霄完全有机会杀了崔雁宁,断了陈卓璟的血脉。
但他没有。
因为爱屋及乌。
陈卓璟一时沉默,不语。
与陈卓霄相比,他这个夫君,敢拿崔雁宁和孩子们当诱饵,诱赵洺峰上钩,不单单是对自己能力的自负。
还有,江山永远重于女人。
哪怕两世为人,哪怕前世的痛彻心扉,浓浓悔意,他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君,守江山的君。
这是陈禺给陈卓璟渗透骨髓的教养,开拓疆土,坐稳江山,国运昌图。
从小耳濡目染,陈禺言传身教,渗透陈卓璟生命中的方方面面,“为江山社稷而生”,缠在陈卓璟身体里的根根经络,扯不掉的……
重活这一世,陈卓璟想做的从来就不是要美人不要江山、为了美人折了江山。
他从来都没跳出过皇权的桎梏。
他想做的,从来只是两全齐美。
江山和美人皆有,全了他骨子里的野心。
陈卓一提起话茬,“廷狱那些人已经招了,赵家的罪证基本齐全了。”
“除了两座城池,萧百里还要免除贡税和萧容离。”
陈卓璟沉着眼皮,“答应他。”
“崔健安,你打算如何处理?”
面对陈卓一的提问,陈卓璟不答。
额间皱起几条黑线,踌躇不定。
赵府,孩子们在院中嬉戏玩耍,钟巧意坐立难安。
楚姗姗一脸平静,还在给孩子做衣服。
“姗姗,你真的一点不担心大哥?”
楚姗姗淡笑了下,“大军未归,担心也无用的。”
钟巧意可没法不担心,“听说皇后当街遇刺,是公爹做的。”
楚姗姗捏着绣花针的手顿了下,问,“姐姐如何得知的?”
钟巧意一阵唏嘘,“怕是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这可是滔天的祸事。”
钟巧意提起主意,“不如我们先带着孩子回娘家避一避?”
见楚姗姗有几分动容,钟巧意再劝,“万一真有祸事,避一避总是没坏处的。”
“可我家夫君还没回来……”
钟巧意焦急万分,“哎呦我的好妹妹,这个时候了,男人唯恐祸事避之不及,咱们回娘家避一避,若是没事,自会将咱们接回来的。”
“那好吧。”
崔府,陈卓璟整日不见踪影,到天黑透了才回来。
崔雁宁整日同亲人在一处,心情舒畅,也不打听陈卓璟的行踪。
舅舅们陪几个孩子玩,崔雁宁便和曹颖吃些点心,赏赏花就好。
直到北上的军队回来的前一晚,曹颖才和崔雁宁说崔健安回来之事。
“你大哥一回来就见了你爹。”
在楚王来之前,崔仁良见到崔健安,忧愤剧加。
这才有了胸闷吐血。
“做父母的,哪里会怨他?”曹颖捏着锦帕擦拭清泪,“你爹不过是心中郁闷罢了。”
崔雁宁轻叹一声,“想必,明日事情就该有个了结了。”
“奴婢拜见陛下、”
见陈卓璟回来了,曹颖起身离开了。
这几日陈卓璟很忙,下巴的胡茬又密了一层。
“我大哥也提早回来了。”
“我知道……”
陈卓璟脱掉外袍,剩一层寝衣,抱住女人的肩膀。
崔雁宁轻靠在男人的肩头,“我大哥在北境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能不能……”
“别杀他。”
皇帝终究是皇帝,一道圣旨,就能要了她至亲之人的性命。
把柄在陈卓璟手里,他如何对外说,决定了崔健安能不能活。
陈卓璟的语气很冷,“礼法为尺,朕的忍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崔雁宁当即将头挪开,挺直腰背,问向陈卓璟,“如果我非要他活着呢?”
圈着泪花的眼眶红红的,却有股清澈的坚毅。
“这件事,以后再说。”
陈卓璟一副触了霉头的样子,彻底惹怒了崔雁宁,
“以后再说……”
崔雁宁拧着眉头,“我爹卧病在床,你这时候处置了我大哥,我爹的身子如何能受得住?”
“我崔氏一族,我爹这一辈子,为玄蔺的鞠躬尽瘁,难道都换不来我爹的一条命吗?”
眼看着崔雁宁胸口发颤,轻声说道,“你先别急,容朕考虑考虑。”
“朕为天子,如何能徇私枉法?”
崔雁宁不平,簌簌落泪,噎声道,“按律,参与谋害陛下者,诛九族。”
“那你便连我一块处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