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山中一处矿场。
葵六和壬五已经在此挖矿三日了。
不远处一个监工正扬鞭抽打跌倒在地上的汉子,方才应是脚下踩到乱石没走稳,才跌了肩上扛的一筐矿石,许是跌得狠了,半晌没爬起来。
监工的鞭子就先落了下来,嘴里骂道,“叫你偷懒!还不快给老子起来!”
葵六伸出脏污的袖口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原本黝黑的脸似是被晒得更黑了,在烈日下眯眼看去,只见那人被打的翻滚求饶,监工却不肯罢休,忍不住大步冲过去。
“老六!”壬五在后头喊道,想让他不要多管闲事,他们来此还有要事。
可葵六的手已经握住了甩出的鞭子,监工使劲往外拽,纹丝不动,当即气得脸都绿了,“嘿!我说你小子!找死是不是?”
壬五匆匆跑过来,对监工点头哈腰道,“管事的,您大人有大量,我这弟弟他脑子不好使,您别跟他一般计较。”边说边把鞭子从葵六手里拽出来。
又扶起一旁遭受鞭打的那人,对监工道,“您行行好,他的矿我们兄弟俩替他搬。”
管事瞧这哥哥还算有眼色会说话,兄弟俩也有把子力气,是干活好手,才哼了一声,背着手扬长而去。
被扶起来的汉子连连朝两人道谢。
葵六把散落的铁矿石捡回竹筐里,一言不发扛着气冲冲往前走。
壬五追上去扯住人,小声道,“我说你小子是犟牛转世不成?别忘了殿下交给我们的任务。”
葵六咬牙恨恨道,“我没忘!正因为没忘,才见不得他们这般欺负人!我们来这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解救这些人吗?”
壬五道,“是要救他们,可若你再冲动行事,不仅救不了他们,还会害了他们。”
“那你说该怎么办?”
壬五把人拉到大石头背后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而后两人分开继续干活。
吴虞在一旁的凉棚里喝着茶,问监工话,“如何了?那两人可有异动?”说的正是壬五和葵六。
监工道,“这几日还算安分,只那个叫老六的,行事冲动些,目前还未有其他动作。”
吴虞捋了捋山羊胡须,“给我盯紧了。”
“是。”
时间回到三日前,乔装打扮的壬五葵六到了兖州城城门前,就见进城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队,还专门有兵士盘问检查。
二人对视一眼,看来成王已经有所防备。
待到他二人时,果然被好一番盘问,葵六将提前想好的说辞说了,他兄弟二人听亲戚说兖州招兵,银子还比别处给得多,专程赶过来的。
检查的兵士当即露出又来了肥羊的表情,让兄弟二人进了城,还好心指了方向。
等人一走,便有人匆匆向吴虞报信,“吴长史,今日来了两人,说是到兖州投军,我瞧得分明,两人虎口生着厚厚的茧子,定是握惯刀兵的。”
吴虞道,“很好,果然不出所料,这两人很有可能是探子,把他们带去矿场,好生盯着。”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
兖州是在招兵买马不假,但更多的人,包括从梧州骗来投军服役的那些,都被送到了矿场挖矿。
盯住这两人,没准还能扯出背后的大鱼,还得速速去禀报王爷才是。
吴虞将此事报给了成王,成王递给他一封书信,“这是盛京来的密信,长公主此次并未同行,而是留在了京中,只派了那个叫崔阑的来,后方还有大军压阵。”
“王爷的意思是?”吴虞问。
“若那崔阑来了,必叫他有来无回才好,借此机会断长公主一臂,本王倒要看看,这二人到底有几分真情!”
成王露出个狠厉神色,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待他笑够了才接着吩咐,“你下去准备吧,这次,可莫要让本王再失望。”
吴虞一脑门的冷汗,“是,王爷。”
天黑了,矿场上累了一天的矿工们才得以休息,说是休息,也不过是把他们赶到一个大一点的山洞里,洞口有专人把守。
葵六悄悄摸到白日那受了鞭打的汉子跟前,拍醒他小声道,“是我。”
汉子认出了这是白日救自己的人,坐起身问道,“这位兄弟何事?”
葵六道,“你们被抓来这里,就没想过要逃出去吗?”
那汉子露出个心酸表情,“怎么没想过,被这帮天杀的以参军报国的名头唬了来,却在矿场暗无天日挖矿,可他们外头有重兵把守,咱们逃不掉的。”
“咱们一个两个或许不行,可若是大家都联合反抗呢?我瞧在这儿的都是青壮,想来拼杀起来是有把子力气的。”葵六道。
此时夜不算深,洞中并不是所有人都睡了,挨得近的几个,或多或少都听见了他们两个的低语,眼神里有光芒闪动。
葵六见状,觉得有戏。
外头看守巡逻的兵卒进来,葵六等人听见脚步声,赶紧闭眼装睡。
而后又暗自与众人商议一番,决定明晚就起事,毕竟这事宜早不宜迟,拖久了万一走漏风声,更是夜长梦多。
待到矿场乱了起来,再同城外的崔阑等人里应外合,打成王个措手不及。
崔阑这头收到了壬五传来的消息,总觉得事情进展的有些过于顺利了。
此刻夜已深,他同带来的西苑一干人等在离梧州城不远的一片山谷中燃着火堆,简单休整。
崔阑凝眉沉思,在殿下身边待的久了,凡事不免多思。
寂静的夜里,偶尔传来不知名的虫鸣鸟叫,似乎还夹杂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抬头环顾四周,这处山谷两面皆是突出的崖壁,有溪流从中穿过,地势平坦,两头入口狭窄,原本想着是处易守难攻的地势。
可如今听着顶上传来的动静,只怕是选错了,众人此刻也都警醒过来,纷纷拔刀握在手里。
崔阑道,“众人散开,避到崖壁突出遮挡的一侧!”
一干人等迅速行动起来,几乎同一时刻,滚石自山顶轰隆而来,看着从天而降的巨大石块,逃过的人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有那被滚石砸中的,则是口吐鲜血,几息间就没了动静。
崔阑在崖壁掩映下,快速翻身上马,握刀指挥众人随他一起冲出此处。
恰在此时,迎面传来利箭破空声,密密麻麻的剑雨射来,众人被迫一边格挡一边退后。寒光闪过,刀兵与箭矢碰撞在一处,发出声响。
崔阑突然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胸口赫然中了一箭。
“大人!”旁边一总旗目眦欲裂,冲上前扶起他。
夜色里,山谷一片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