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宁竹鸣如此反问，柳沐瑶猛地一怔，一时该不知如何回答。
只是想到那日宁府宴会，宁竹鸣竟被赵惜月耍得团团转，她又担心他会步入姐姐的后尘。
若能找个知根知底的，也不至于情路坎坷。
柳沐瑶垂目想了片刻，才轻声说道：
“竹鸣，你虽不愿承认，但你我的血亲关系怎么断都断不了。
“若是姐姐还在，我想她最愿看到的就是你能成家立业，幸福康乐。
“我也一样，我希望你能觅得良缘，永结同心。”
宁竹鸣闻言面色一沉，唇角勾起一丝嘲讽：
“柳姑娘既然提到血亲，那当初母亲在宁府举步维艰，虎狼环伺时你们可有伸出援手？
“就算母亲有错在先，可你们呢？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冷眼旁观看着她蹉跎致死。
“退一步来说，你们既觉得母亲遇人不淑，识人不善，为何不及时止损？你们可曾有过规劝和阻止？
“怕是恨不得将母亲早早逐出家门，以免辱没了你们柳家高贵的门楣。”
“竹鸣，我……”柳沐瑶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宁竹鸣冷笑一声，继续道：
“往后我希望柳姑娘不要费尽心思做这些无谓的事，我成不成家都容不得你做主。
“在母亲去世的那一刻，我就只是我，和你们柳家毫无干系。”
他的话音一落。
柳沐瑶的身形猛地一颤，眸中蓄泪，恳求道：“竹鸣，之前的事确实我们有错在先，可也已经在尽量弥补了，你能敞开心扉试着原谅吗？”
宁竹鸣沉声说道，“不能。”
想起母亲过世后那些看不到希望的日子。
他眼神骤然一凛，又道，“等你也经历了日复一日的绝望和崩溃之后再来跟我谈原谅的事吧。”
话语既毕。
宁竹鸣撂下筷子大步离开了雅间。
下一秒，林以正重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马上起身跟在宁竹鸣后头离开。
听了宁竹鸣的话，柳沐瑶整个人都坍塌下来，心口像被割了一块。
她今日才意识到宁竹鸣对柳家的恨意远超她的预期。
这相认的道路阻且长啊！
她又细思宁竹鸣方才所言，当初发现姐姐丑事时，自己除了埋怨，觉得面上无光，并不曾真正关心过姐姐，她都甚至未去了解姐姐为何会突然和宁坤好上。
姐姐向来知书达礼，从小到大都不曾做逾矩之事，可为何会栽在宁坤身上？
这事着实透着古怪，看来得好好查探一番才行。
柳沐瑶想罢收拾好心情，扯出一个极勉强的笑容，招呼萧琳琅吃菜。
萧琳琅望着宁竹鸣的背影微微出神，看来姑母今日的打算是彻底落空了，往后姑母怕也不能对他的终身大事进行干涉。
只是她越发对宁竹鸣产生好奇，能独自在宁府生存下来并有一番作为，定然不是普通之辈。
此时，天仙楼后厨。
小天端了一碟糕点放在桌几上，又斟满茶，推盏到云容面前。
二人刚才寒暄几句，小天大致了解到云容在宁府的情况。
过了一会。
他咧嘴笑着说道：“云容，你契约满后从宁府离开，有何打算？”
说罢。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似乎想从她口中听到期待的答案。
云容别开目光，垂首看向茶盏：“契约满后，我就回尼姑庵，青灯古佛，与师父相守到老。”
听得这话，小天搓了搓手，鼓足勇气问道：
“那你可曾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其实你刚到天仙楼的时候，我就挺喜欢你的。”
停顿了下，小天抬眸看了一眼云容继续道：
“我原先想找你表明心意，可哪知你竟这么快去了宁府当丫鬟。”
“不过现在也不算迟。这几年下来我也存了不少银钱，加上父亲的资助，我在城西也置办了一套二进的院子。若是你愿意，你我成亲之后我们就即刻搬进去。”
小天的这番真情流露，让云容倒一时不知如何才好。
她想了想说道：“小天，你很好，但是我们不合适。”
“为何不合适？”小天一脸不解，“莫非你喜欢上宁大公子了？”
猛然被问到这个问题，云容浑身抑制不住的战栗。
心中仿佛萌生出了一株小小的藤蔓，一触碰就有蔓延的趋势。
她不禁调动身体所有的理智去压抑。
既无果，何苦种因。
万千思绪回笼，目前还是得着手解决眼前的问题。
思忖半晌，云容决定来一个釜底抽薪。
她拧眉，支支吾吾说道：“小天，我刚说我们不合适，主要原因在我，我......”
留白得恰当好处，给他缓冲和想象的空间。
果然，还未等云容心内默数完三二一。
小天咯噔一下，着急问道：“你怎么了？”
云容手扶额头，酝酿片刻，才抬眼无奈道：“我从小就发现自己有磨镜之好，对任何男子都不感兴趣。”
语罢。
云容马上起身离开，恍惚间听到身后小天信念崩塌的声音。
待她再次回到雅间时，只剩秀儿在那等她。
秀儿掏出十两银子塞到她手中，“姑娘特意吩咐我在这等你。这是赏银，还有姑娘说了往后每月一次的信就按十两结算。”
云容乐滋滋地接过银子，笑着颔首，接着又疑惑道，“秀儿，公子为何提前离开？”
秀儿给了她一个无可奉告的眼神。
另一边。
宁竹鸣从天仙楼出来后，转头看向林以正，见他欲言又止，说道：
“我没事，你无需多言，我想一个人走走。”
林以正闻言点了点头，此时此刻也确实需要留给他独处的时间，便递了一把伞给他，随即挥手转身告辞。
目送林以正离开，宁竹鸣打开伞投入雨幕之中。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因下雨，两旁的摊贩们架起了彩色帐幔，售卖各色杂货，吆喝声不绝于耳。
[果然人间烟火气，最抚我的心。]
[人间一场烟火，你曾盛开过，刻几人在心窝，从此孤独活......]
闻此，宁竹鸣不禁环顾四周，只是并未见到云容的身影，估摸是躲在哪个角落。
听着歌声，他垂眸看向地面，不让旁人瞧见他唇角微扬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