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容快步走在前头,宁竹鸣和汪祺并排走在后头。
汪祺看了云容一眼,小声对宁竹鸣道,“宁都候,我看云容姑娘好像有心避着你?”
宁竹鸣若有所思望过来,“所以呢?”
与你何关?
汪祺没领会他话中深意,好心献计,
“依下官之见,这讨姑娘欢心如同查案,有时得用一些特别的手段才行。宁都候若一直做克己守礼的君子,怕是很难俘获芳心。不如适当用些赖皮的手段,比如利诱,勾引,激将等。”
宁竹鸣听完皱起了眉头,眸光深晦,
“汪寺正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从何学来?是容大人亲授的?”
汪祺气得翻了白眼,“我就不该多嘴。宁都候您就好自为之吧。”
话罢,汪祺哼了一声,疾步往前走,嘴里还轻声嘀咕,“活该云容姑娘不喜欢你!”
“汪汪……汪汪……”
迎面跑来两条猎狗狂吠,吓得云容慌忙后退了几步。
宁竹鸣一个利落的跃身,快速冲到云容前面,手已搭上剑鞘。
汪祺着急喊道,“宁都候别冲动!”
接着对猎狗道,“大汪,小汪,不得无礼,还不快坐下!”
大汪小汪嗷呜一声,蹲坐在地上。
汪祺转身对云容抱拳,
“云容姑娘还请见谅,它们应该是嗅到了你身上的气味才会如此。”
云容福了福身回礼,“无妨。它们倒是很听汪寺正的话。”
“那是,大汪小汪一直都是我带在身边教养,它们就如同我弟弟一般。正因有它们的帮忙,大理寺破获了不少疑难悬案。”
汪祺满面自豪,俯身摸了摸大汪小汪。
云容突然想到了什么,略弯了眉眼,“所以汪寺正才自称老汪?”
“哈哈,正是。”汪祺笑了一声,抬眸见容庚走了过来,躬身道,“大人。”
云容和宁竹鸣也见了礼。
容庚摆手,看了看大汪小汪又转向云容,“云容姑娘是如何想到这个办法?”
云容道,
“不瞒容大人,之前我在天仙楼后厨洗菜,后厨养了一条犬,后厨师傅每每做好桂花蜜藕时,那香味总惹得那犬叫嚷着往上凑,故而才想着或许此法可行。”
容庚语气中多了几分心酸,“云容姑娘倒是吃过不少苦。”
“这算不上苦,算是我的生活经历,不然我也未必能想到此法。”
云容觉得容庚的神情有些怪,话路一转,
“不过这办法能成,也多亏了公子聪明,汪寺正和容大人反应敏捷,行动迅速,带人赶到得及时。
“当然还有大汪小汪嗅觉灵敏,能精准追踪到这儿,更是功不可没。”
这夸奖也得一碗水端平,连犬都不能漏下。
宁竹鸣莫名有些气闷,大约是云容夸他只用了一个简单的聪明,夸其他人甚至犬,用词都比他多。
“大人!”
后面有侍卫朗声道。
容庚言简意赅,“说。”
“启禀大人,今夜共歼灭三十一人,宁都候院中十人,此处二十一人,只留下一名活口,她如今已昏死过去,请大人指教。”
“嗯,将死尸全部丢去乱葬岗,那名活口简单处理下伤口就关入大理寺牢狱。”
容庚冷声吩咐完,转向宁竹鸣等人,“几位随本官一同去看看吧。”
云容见到那女子的时候着实惊了一跳,只见她满身血污,右手残缺,腿上和肩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有侍卫过来在那女子伤口处洒了一些药粉。
汪祺用剑挑开那女子黑巾和黑色夜行衣,问云容和宁竹鸣,“你们可认识此人?”
云容凝视一会,惊道,
“我瞧她里面这身衣服是宁国公府四等丫鬟的衣服。
“只是我虽在国公府当差,可待的时间不算长,原先在杂役院,后面去了云中院,认识的人委实不多。”
“她是宁紫卿院中的粗使丫鬟小莲。”
宁竹鸣垂眸看过去,眸光微敛,
“或许也可以说,她是顶着小莲的身份。”
照着十一打探回来的消息,宁紫凡去宁紫卿院中不到一刻钟,就有个自称小莲的丫鬟偷溜出府。
他接到十一的消息这才和汪祺将戏演得更真。
“小莲?!”云容疑惑出声,猛然想起来小莲不就是珊瑚的同乡?
但宁竹鸣的意思她并非真正的小莲?
也对,照这女子透露的消息来看,她是西夷人,所以不可能是珊瑚的同乡。
那真正的小莲呢?
汪祺赶忙道,“让老汪我来看看她是不是戴了假面。”
他蹲身,在那女子脸上仔细观察了下,又用手指在她脸部边缘摸索了一下,猛地用力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
下面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面容清秀,眼窝深陷,鼻梁挺拔,是典型异域女子的相貌。
容庚眼神一凛,
“果然是西夷人!这么看来她既是墓园暗杀宁都候之人也是昨夜刺杀陈遇之人。
“而神秘人所写的‘宁大’应当指的就是宁大姑娘。只是那神秘人是谁?”
“是她口中所说的先生,也是陈遇绑架案的幕后主谋。”
云容郑重道,见他们的目光齐齐投落在她身上,她将从那女子套出的话详细说了一遍。
容庚听完审视她良久,语气有些沉,
“云容姑娘智勇双全,只是往后切不可冒险。”
因时间紧迫,汪祺和他也只是匆匆说了下,他就急着布局安排,他原以为是宁竹鸣和云容联合商议的主意,倒不曾料到竟是云容自作主张。
说不清为什么,他就是私心不希望云容出事。
云容笑着点头应下,“嗯,小女子下次一定不敢。”
宁竹鸣却是一脸不信,她最大的本事就是说一套做另一套。
见云容这般好脾气,容庚也不好再说什么重话,叹了口气对宁竹鸣道,
“天也快亮了,宁都候你带云容姑娘先回府吧,有什么消息本官会让汪祺通知你,也希望宁都候有消息也能及时通知本官。”
“好。”
宁竹鸣说完,转头看云容,“你在这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是,公子。”
云容点头说完,抬头之际,便见他朝不远处的坟茔走去。
*
宁竹鸣用袖口擦了擦坟头的灰尘,接着双腿一曲,直直跪了下去,
“母亲,孩儿不孝,让贼人扰了您的清静,还望母亲勿怪。”
深吸了口气,他继续道,
“孩儿曾一度陷入迷茫,为何赤诚之心待人,换来的却是厌恶和欺骗,可后来孩儿明白,是他们本来就品行不端、心术不正,根本不值得孩儿托付真心。
“孩儿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吧,孤独一生也挺好,直到孩儿遇见一位姑娘。”
话到这,他往后望了望,漾起浅笑,
“是她让孩儿觉得,原来日子也可以这般有趣和温暖。孩儿想和她相守一生,珍之爱之,可她暂时还未接受孩儿。
“所以孩儿想,若是母亲在天有灵,能不能保佑孩儿顺利赢得她的心。”
宁竹鸣郑重磕了三个头。
一阵风吹来,扫落坟头树的树叶,沙沙作响。
宁竹鸣见状欣喜道,“孩儿就当母亲答应了。”
一转想,眸底开始泛起冷光,声音中也充斥着狠厉,
“母亲,孩儿知道是谁害了您,您放心,孩儿一定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宁坤,许慧。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云容望着坟前孤单的背影眼眶生出酸涩,脚步不听使唤地朝着他迈去。
听到身后动静,宁竹鸣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尘土,回头看是云容,微微诧异,“你怎么过来了?”
安慰的话压在心口。
云容略作思索,随即掏出平安结,双手恭敬递上,生硬说道,
“这是公子吩咐我编织的,我已完成,还请公子过目。”
听她的语气,宁竹鸣眼神有一瞬黯然,只是目光触及平安结时,又染上喜悦,
“平安……结很好。我很喜欢。”
他接过,又丑又粗糙,果真是出自她的手。
她这平安结是做得还不错,但也不至于让他如此激动吧,怎么说话还打结?
云容暗暗嘀咕,贸然问道,“公子为何会想要平安结?”
“因 为 我 喜 欢 平 安。”
宁竹鸣直直看她,一字一句说得极其认真。
这话犹如莽撞的小鹿不偏不倚地闯入她隐秘的心底。
云容垂首,强压着涌动的心潮,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哦,我也喜欢平安,平安是福。
“不过公子,我们该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