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又絮絮叨叨说了许久，但荼悠一只没听进去，直到她反复唤了自己几声，才回过神来。
“姑娘又走神了。”月半叹了口气，“最近姑娘似乎心事特别多，若是愿意，姑娘可以跟奴婢聊聊，虽然奴婢不聪明但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荼悠看了她一眼，帮忙吗？不帮倒忙就是好的了，她现在可没什么可指望月半的。
或者说，除了卢谨以外，她甚至不知道还有谁是值得信任的。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穿插在各种秘密之间，逐渐从平常的存在变成了奢求。
她觉得与其被动地等待月半可能露出的马脚，不如主动一点儿。这么久以来，她总是在等待着有什么契机来推动每一步，这样的局面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如果无法掌握以前的主动权，最起码现在开始，她得争取到尽可能多的主动权。
想到这里，荼悠选择主动试探月半：“我也没有想什么，只是在想，这两年你也到了年纪，但是我娘已经去世了，可我在府里又能做主……”她说完，颇为头疼的叹了口气。
“奴婢不走，奴婢要留下来。”月半不假思索，坚定地说道，“奴婢是不会抛下姑娘和老爷的。”
她的神情不似作伪，她是真的想留下，但表忠心需要带上她们平时谁都不怎么提到的四老爷吗？她不觉得这是月半故意说给她听的，那便只能是有什么事关四老爷的事情，是月半背后的行为动机。
荼悠感觉有些怪，难道皇帝，或者说宫里某位和月半有关系的大人物，与四老爷有旧？或者说有仇？这些她统统都没有听说过。
东阳伯府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非常低调的存在。如果事关先人，那可能还会有些许线索。但如今府中能打听消息的，居然一个都没有……
也不算一个都没有。
荼悠想起了一个，一直以来都安安静静的人——三夫人。
如果找三夫人的话，或许她会知道一些不同的东西，毕竟她曾经也是在公主府长大的。
想到这里，她等用过饭后，偷偷托了纯儿去问问荼歌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商量一下侄子生辰贺礼的事情。
看着纯儿跑去送口信的背影，荼悠感到有些许脱力。靠在门框上，思考着纯儿是个可用之人的可能性。
荼歌的回复很快，第二天一早，荼悠就出了门，月半也没有任何怀疑。
跟着引路婢女一路到了荼歌的住处，她才知道原来荼歌和三夫人住在一起，让她惊讶的是，三夫人也在这里。
“四姐姐。”荼歌放下手里打的络子，冲荼悠挥了挥手，而后抱起小竹筐，主动避去了侧间。
荼悠愣了一下，看着她这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站在门口有点儿无措。
三夫人温和的笑着开口：“小五知道姑娘的意思恐怕不是找她，所以便叫了我来。”
听了这番话，说不惊讶是假的。她只知道荼歌早慧且机敏异常，但不知道她的心思居然这么通透。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惊讶和疑惑，三夫人解释道：“阿恒的生辰还早着呢，更何况过去两年都是我来准备的，没怎么让她插过手，四姑娘往年是也不会单独来找我们商量的。”
荼悠摸了摸脖子：“也对。瞧我都傻了，自从去年落水后，记性就一直不好。”
三夫人说了句不碍事，并示意荼悠在她对面坐下。
虽然这里日常冷清，但不得不说，三夫人屋里的这张竹榻的质感顶好，明显价值不菲。
“四姑娘不常来，恐怕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吧。”三夫人问道。
“倒也不算是棘手，只是……有一些事情想要问问。”荼悠见对方点头，斟酌了一番才问道，“三伯母可知道，爹爹和……某位贵人，可有什么过往？”
三夫人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眨了眨眼回过神才答道：“确实是有些故事，但我也知道的不多，你问这些是……”
“实不相瞒，如今爹爹一蹶不振，我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破局的方法，只好看看有没有什么曾经和爹爹交好的人，能劝劝他。”荼悠解释道。
三夫人听完，垂眸思索片刻，说道：“我也知道你们的处境。爵位本身在四弟这里就结束了，家中也没有什么出挑的小辈，所以二哥那边一直惦记着爵位，并指望着二嫂的肚子。但这贵人……”
她叹了口气，眉头蹙了起来，似乎是在纠结该不该说。
荼悠也不着急，等了半晌，三夫人又叹了口气才开口：“其实四弟曾经是圣上的伴读。”
这话一出，荼悠整一个大震惊。
按理来说，皇帝的伴读，其实就等于默认了爵位可以延续下去才对，可如今这局面明显不是这么简单。
三夫人知道荼悠也想到了这一层，无奈道:“可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他们二人因为……一些原因，所以后来关系逐渐淡了，这些都是圣上还是太子时候的事儿。”
这确实是大概率很多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当今皇帝出生时就是太子，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被废过，最后反倒是只有他活下来了，再后来被姑姑扶持上位，直到十年前帝位稳固后，妙音长公主才彻底退出政治舞台。
皇帝今年已经四十八了，十五岁时被废太子，二十岁登位，到如今又过去了二十八年。也难怪没人知道四老爷和皇帝曾经的这段过往，也只有曾经也出入宫廷学堂的三夫人知道些许碎片信息。
不过，多的消息三夫人也不知道了。
二人后来又聊起荼桦想和离的事情，三夫人让荼悠不必担心，如果东阳伯府不肯留荼桦，那她们就一起回公主府，不看僧面看佛面，皇帝也会同意的，更何况长公主故去后，公主府不仅还在并且留给了三夫人，算是三夫人秘密的财产。
荼悠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依旧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原来整个东阳伯府对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延续的爵位争来抢去，但三房从不争不抢，是因为他们根本不屑于为了蝇头小利而变成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