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破烂马车，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挡伯府马车的道！”荼燕气上心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扯着嗓子喝道。
荼悠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妙，但刚伸手准备拦，荼燕的嘴已经快了一步，只好收手扶额。就算不是北齐的马车，也不该这样鲁莽。奈何荼燕平日里只在老夫人和二夫人面前还能称得上是乖巧，其他时候皆是眼高于顶，说话也夹枪带棒。
不过片刻时间，从马车上跌跌撞撞跳下来一个姑娘，着装打扮充满了草原风情。
“不好意思，车夫不太清楚京城的路，冲撞贵人了，月儿给贵人们赔个不是。”姑娘的官话说得有些不太顺溜，但能听出来是专门学过的。
荼燕有些犹豫地眨了眨眼睛，怒气下去了大半，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这姑娘明显不是东黎人，并且如此礼貌地道了歉，反而衬托得自己先前那句话特别鲁莽。
“是北齐的来使吧，三姐姐先前同家里人吵架了，心情有些不太好，言语冒犯之处还请见谅。”荼悠开口道。
荼燕听了，一个白眼甩过去正准备骂荼悠装好人，就听见那姑娘颇有些惊喜地抬头：“正是，没想到京城能遇到认识我们的人。”
居然是北齐来使，荼燕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全吞了下去：“原来是北齐的客人呀，方才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姑娘不怎么在乎地摇摇头：“不碍事，是我们不懂京城的路怎么走在先，你们不用道歉的。”
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再多说什么反倒是不对了。两方只又寒暄了两句，便朝着各自的方向离去了。
“刚才那是谁。”荼燕狐疑地打量着荼悠，看对方一副心里有数的样子，觉得哪里都有点不对劲。
“北齐郡主。”荼悠琢磨了一下，说道。这不是无凭无据的话，这马车装扮明显是下了功夫的，那姑娘又穿得精致大方不似随行婢女，加上北齐王没有女儿，宗室里唯一与她们年纪相仿的并身份足够出使东黎的，只有一个郡主，如果记得不错，她应该叫阿兰纳月，戎月郡主。
荼燕又惊又气：“那你怎么不拦我一下。”
“三妹妹那打开门就喷的架势，说的好像谁拦得住一样。”荼莺嗤笑。
一时间荼燕感觉自己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卡在胸口难受极了：“不过一个穷乡僻壤的丧家犬，有什么好怕的。”她哼唧着不服气。
荼悠感觉有些好笑，弹丸之地，那可是逼得北凉用圣物作为交换，才向东黎谋了一线生机的国家。可以说北齐贫穷，百姓民不聊生，但万万不可小瞧北齐贵族和北齐的铁蹄。
不过这些话荼悠也没兴趣告诉荼燕，东阳伯府于她来说就是一个皮而已，皮没了换一个便是，只是当下这个皮还没到扔掉的时候，所以她才会多说一句告诉荼燕那是北齐郡主。
伯府的马车走远了，但阿兰纳月还在原地站着。
“郡主。”回过神来的婢女阿朵走到阿兰纳月身边，轻声道。她的声音带着颤，似乎是看到了或者是在同什么极可怕的人交谈一般。
阿兰纳月微笑着看向阿朵：“没事，上车吧，要去拜见东黎皇帝。”
阿朵小心翼翼地应着，一声也不敢多吭。她伸出手扶着阿兰纳月上马车，在一阵隐忍而扭曲的表情后，她将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腕收拢进了袖子里。
“怎么了？”阿兰纳月看向阿朵，疑惑道。
阿朵赶忙摇头，抬手扬鞭，赶着马车朝着皇宫而去。
北齐这次让郡主出使东黎，自然不是单纯抱着出使的心思，其中别的深意有些头脑的人都能看得明白。
在使臣面见完皇帝后，阿兰纳月便依传召进了御书房。
她眉眼深邃，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水润又明亮，不像是草原的鹰，反而像极了草原上的马驹，纯净而透彻。
皇帝愣了一下，他记得自己曾经也在某处见到过这样的眼神，然而时隔多年却再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当时这样的一双眼睛直接撞进了他心里，从此他觉得六宫粉黛都失去了光彩。
“这是我们王上最疼爱的侄女，北齐的明珠戎月郡主。”使臣介绍道。北齐的明珠，这头衔一放出来皇帝心里就立马跟明镜似的，想要把人随便找个没娶妻的勋贵院子里一塞的心思也歇了。
北齐这次让戎月郡主来，目标就是皇帝的那几个儿子。
大皇子长孙魄已娶妻，是礼部侍郎的嫡长女，加上他本身就已经二十六了，还有两儿两女，自然是不合适的。
四皇子长孙令，本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让李甜儿挪挪位置做个侧妃，相信她也不会不识大体。
七皇子长孙安，是长孙令外的另一个最优选，既不需要让谁挪位置，母族也足够令北齐满意。
十皇子长孙寻和十一皇子长孙墨，生母出身太低，位份也不高，恐怕没办法令他们满意。
十三皇子长孙信……
皇帝暗自摇了摇头。能选的本就不多，还不能是日后的储君人选。
真是难啊，难上加难。
虽然北齐这次是吃了败仗，但明摆着这次所谓的和亲就是来威胁的。哪怕长孙信长期驻守边关，但北齐和东黎接壤的国土之辽阔，足以让十个长孙信也分身乏术，他们有的是法子骚扰东黎边关百姓民不聊生。
“戎月郡主是个难得一见的有灵气的姑娘。”泽帝笑着说道，心里则是已经把北齐王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谢圣上夸赞。”阿兰纳月笑着，眼睛眯成两个月牙，很是好看。她头上的发饰垂着白色的绒毛球，衣摆和领口都有绒毛滚边，随着她的动作，这些绒毛上下摆动着，衬得人越发灵气逼人。
皇帝点点头：“郡主这些天现在京城逛逛，熟悉熟悉这里的风土人情，朕定会为郡主挑选一个好夫婿的。”
“不用了。”阿兰纳月微微收了笑，“我已经有中意的人选了，请圣上直接赐婚就好。”
啊这，刚才他还想了想，没想到这戎月郡主已经有了主意。
皇帝清咳了一声掩饰尴尬：“不知是谁家的公子？”
“当然是圣上您家的公子。”阿兰纳月说道，“他叫长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