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一次感慨——
“有钱真好呀。”
这牛三,是我出的钱,专门找暗桩联系上的。
谁知拔出萝卜带出泥,顺带把冯大娘那个孙儿捞出火海
——也算一桩善举。
……。
世上总有些穷书生的话本上,
——总是教一些登徒子,怎么破坏闺阁小姐的名誉,仿佛把月亮拉下泥潭,她就是你的啦。
这些话本子看多了,真是把人脑子都看坏了,这不,牛三就是被这种话本子给糊了脑子,下半辈子都得在监狱里,真好。
郑知南无聊时,也爱看一些话本子,他不爱看书生美人那种肝肠寸断的言情本子,反倒颇爱传奇志怪,尤其喜欢看无恙先生写的。
无恙先生,就是最初传我恶名的那个说书先生,所以我觉得郑知南和我颇有缘分,这话一点也不假。
我偶尔学一学郑伯母,双手叉腰教训他:
“郑知南,这些话本子上的故事不能信,也不能看,看多了脑子会变笨的”。
郑知南笑眯眯,回我一个字:
“滚”。
“好嘞”。
我麻溜地滚远了。
……。
今日这场及笄礼,大戏还没有开场,刚刚就来了一碟子开胃菜而已。
娘的脸色,终于好看一些,却还是忍不住喊来沈藏锋骂两句:
“废物,你是怎么安排这些下人的?连那样的瘪三,都能混进来”。
爹也表示:
“锋儿,你失职了”。
沈藏锋有苦说不出……
他当然很委屈——因为他安排的人,还没来得及出场,就中途出了些小小意外,当然,不会耽误他出场,这是他们的出场顺序,得调上一调了。
……。
娘心有余悸:
“看来你孙姨说的没错,乖孩子,你且放心,今日那位师太下山化缘,会上门吃上一碗斋饭”。
师太乃是方外人士,出家人不打诳语。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相信——我那8年,被清清白白养在寺中,聆听佛音。
……。
我低声,让娘放心,一切我心中有数。
沈家的家宴,继续这样热热闹闹的,交杯换盏,言笑晏晏,仿佛刚才的插曲不存在一般,大家都想竭力把刚才的不愉快忘记,可惜,这样的平和没能维持多久。
这时,门口忽然又热闹起来了。
一位上了年纪的管事,急匆匆从门外走来,凑到我爹面前就要咬耳朵。
“什么事”?
爹爹一时智商掉线,让管事不要吞吞吐吐,有话快说,而且要当着大家的面说。
他一时竟没想到,这位管事,向来是老成的,既然要凑到他耳朵旁暗禀,说明这件事有些难办,但眼下爹爹这态度,他只好苦着脸,一五一十道:
“老爷,门口又有两家人,都说认识小姐,是收留了小姐8年的恩人,他们在外头吵起来了”。
“啥”?
我爹一个踉跄,竟有些不稳。
“荒唐,太荒唐了,都给我打出去”。
这句话是我娘说的。
——她要等的师太没等到,却等来一个两个地痞流氓,再也忍无可忍,直接暴怒。
“今天是我女儿的好日子,一个两个,都来打秋风也就罢了,嘴里没一句实话”。
这时,沈藏锋施施然,飘出来刷存在感:
“母亲,妹妹这些年流落在外,被养得极好,眼下,若真是恩人上门,沈家不好这般做派,不如……”。
我娘狠狠一个眼刀,真想在沈藏锋身上戳上几个洞。
其实沈藏锋说得对,既然已经闹起来了,不妨再闹大一点,于是我开口道:
“娘,让他们进来吧,我也想看看,我究竟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好大本事,趁着我及笄礼一再上门砸场子”。
……。
我一边喝茶,眼睛却慢悠悠朝沈藏锋看去,这时,诸位宾客的八卦之魂再一次被点燃,他们看看我,又看看沈藏锋。
在场的都是人精,有人忽然想起,在沈藏锋的加冠礼上,我口出的那些个“狂言”,直接毁了沈藏锋那经营数年的名声。
赵嵘这些年长大了,聪明了,轻轻哼了一声:“什么收留沈小姐的恩人,说不定是这俩兄妹在悄悄斗法罢了”。
我心里暗暗给赵嵘点了个“赞”,好小子,有长进。
很快,这两家人被带到爹娘眼前。
一家是对兄妹,约莫二十岁出头,模样不俗,穿得更是体体面面,一看就是有钱人。
另外一家是个戴着银制面具的男人,身边跟了个约莫5、6岁的奶娃娃,这位奶娃娃,似乎十分惧怕我的样子,他眼睛滴溜溜地,在人群里扫来扫去,当目光触及到我时,哇的一声哭了,抱紧男人的腿:
“爹,我害怕,我害怕姐姐”。
“豁,天哪,这都是些什么鬼热闹,我的瓜子呢?我的笔呢?我的本子呢”。
这一声,是那群宾客中发出来的,没错,在这群宾客中,有一位就是我千挑万选,缠着爹爹一定要宴请的,那位无垢先生的宝贝儿子。
那个被我揍的嗷嗷大哭,也把我名誉败坏得干干净净的陈不闻。
我相信有一天,他绝对能继承自己老爹的饭碗,哦不,话题扯远了,我们回来。
……。
这两家人刚才在门口吵起来。
现在,被喊到里头,见到我爹娘,反倒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我爹的脸再一次由赤红,转向铁青,老人家原本想安安静静吃杯水酒,刚进肚子,热气上头,结果转脸就被这两家人气得面色发白。
有了刚才那个牛三做例子,在场众人一时间也不好轻信。
“说说吧,你们是怎么认识我女儿,又在哪里收留的她”。
我爹就这点好,有事从来不质疑自己,喜欢发疯创死别人。
——既然他们一个两个都说认识沈小姐,那凭什么需要我自证清白?
得让他们拿出证据来。
那对父子先开口。
“沈小姐,你可还记得我”?
“姐姐,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盯着他看了看,认真道:
“你谁呀”?
男人仿佛受了天大的冒犯,一时间目眦尽裂,豁地一把揭开面具,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
——他面具下半张脸,被大火烧毁了,毁得面目全非,坑坑洼洼。
……。
“想不到吧,沈藏拙,几年前,我好心救你一命,谁知你长大后竟然恩将仇报,回到沈家前,还要放一把大火,目的是为了抹掉你的过去,这把大火险些烧死我和我儿子,幸而老天有眼,留我一命”。
听着这戏文一样的台词,我颇有些嫌弃这人写剧本的能力,却转头笑眯眯地问他:
“首先哈,你在哪救的我?怎么救的我,这些年有什么遭遇不能见人,能让我不惜杀人放火,毁尸灭迹?来来来,你展开说说,我认真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