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门前,便猜到郑知南也在场。
关于江南的时政格局,二位也交换了信息差,欧阳瑾新官赴任,对齐家的熟悉程度,远不如我们。
但,若轻易放权,又显得这位知府大人有些窝窝囊囊。
果然,欧阳师兄冷笑两声:
也不跟我们打官腔了,而是单刀直入:
“沈姑娘,你以为你在跟谁讲话,在本官这,你也就是个平头百姓,未免嚣张得有些过头了”?
沈姑娘?这是不打算承认我这位师妹了。
行——
我从怀里掏出一枚硬邦邦的东西,是文先生赠与我那一枚玉佩,然后拍桌上:
“既然老师把这件事的处理权交给我,你配合我就好,至于嚣不嚣张吗,那是你不了解,我沈藏拙在江南一代,向来是嚣张过头的”。
“你以为,手里握着那几件状告齐家的案子,就有对付齐家的资本了?你以为,前头几位官员,是怎么被赶下台的,师兄,听我一句劝,江南这一滩浑水,可比你想象中要深得多”。
“强龙不压地头蛇,才是不变的真理”。
我手上的玉佩,被他抽出来,他紧紧握住,难以置信地摩挲许久:
“老师竟把这么重要的信物,都交给了你”。
虽然我瞧不见,但能感觉到,他周身气压冷的像冰。
是不是我刚才这话太嚣张了?可人与人之间打交道,不都讲究一个“效率”嘛。
我还有更难听的话没说呢?
你以为,在赴任知府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若这次他扳不倒齐家,要么,他被齐家身后那群人生吞活剥了,要么,被文先生换掉。
至于接替他的人选,又是文先生哪位得意弟子,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相信,郑知南在我到来之前,已经用一种极为文雅,极为谦和的方式,给他晓以利害了。
“所以呀,师兄,我们还是合作愉快吧”。
……。
那护卫,前脚得了赦令,后脚就把我大伯父放出去了。
我大伯父那家人,眼巴巴在监狱门口等着接他出狱,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待了几日,他被老鼠啃坏了脚指头。
又干又瘦,可怜兮兮。
沈藏锋连面也不敢露,只派了心腹带着一顶软轿,将大伯父接回家去。
我记得,大伯父的银钱款项,不是被我爹停了吗?他哪来的银子买凶杀人。
“那个,师兄,给我念下我那大伯父的供词呗”~
我这要求,是稍微过分了点,要不他把那护卫喊进来,给我念也行,但我感觉他彻底失去了耐心。
毕竟,知府大人可不是陈不闻。
“自己看”。
他磨着后槽牙,言简意赅。
我刚想说,我不方便。
下一秒,他粗鲁地一把扯掉我的绷带,我绑在眼睛上的绷带。
剧烈的强光,瞬间刺痛了我的双眼。
我眼睛又酸又胀,难受地厉害。
赶紧用双手挡住光,良久的功夫,才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强光。
我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把脑袋凑近一点,才看清欧阳师兄的脸色。
可谓极为精彩~
原本,他被我三言两语一激,像是用打量死人的眼神,打量着我。
可乍一见,上一秒还嚣张得不行的沈藏拙。
顶着两只核桃一般的眼泡,眯着一条缝,昂着头。
瞪他。
像是青蛙,一眨一眨眼睛。
欧阳师兄果然没忍住,破功了,嘲笑道:
“我倒不知,那绑匪的毒药还有这功效,你这眼睛?哦,刚刚还没听出来,师妹这嗓子怎么也哑成这样”。
作为年轻人来讲,欧阳师兄的脸色,过于苍白了几分,可眼下,这张漂亮的脸忽然多了几分生机勃勃的气息,眼窝淤青还未散。
但穿着官服,束着发冠,颇有些威严味道。
若在他出现在陈不闻的画本子里,也是标标准准禁欲系美人呀。
那机灵的护卫,正进门续茶,一见我这模样,也是忍俊不禁:
“沈小姐你这眼睛,怎么比哭到长城的孟姜女,还要肿上几分”?
我内心翻了个白眼。
四周环顾了一番,没瞅见郑知南的身影。
难道刚刚是我错觉?
……。
“来,我们回归正题,那个谁,你正好过来了,给我念下这张供纸呗”。
被我抓壮丁的护卫,颇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知府大人,得到他的首肯后,认认真真把我大伯父那供词交代了。
原来,我那家徒四壁的大伯父,是偷偷瞒着沈藏锋,从他的私库里拿出了5万两银子,才找到这群绑匪的,那更有趣了。
“那个,师兄,我有件事想跟你坦白一下”。
我忽然装出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忽然道:
哪怕是欧阳瑾才接触我第三次,也警惕性大起,觉得肯定没啥好事。
“其实,那天绑架我和齐小公子之人,并不是普通的绑匪,他们一开始的目的,也不是绑架”。
欧阳瑾没接茬,那护卫笑盈盈开口:
“这我们老爷早查到了,这群人是收了钱,要沈小姐的命,只不过凑巧绑了齐家小公子,这桩案子,莫名其妙从刺杀变成了绑架,反正罪名都跑不了”。
我吸了口气,颇有些不好意思道:
“还有一点,你们不清楚,这群人是榜单赫赫有名的绿林组织,他们办事从来不倾巢而出,眼下,那群人被你们缉拿后,他们煞费苦心准备劫狱来着”。
“原本,自从欧阳师兄赴任以来,将府衙看管得如铁桶一块,他们收买的细作,混不进去,但刚刚那位护卫拿着敕令,释放我大伯父时,被其中一个盯上了,顺藤摸瓜猜到了羁押这群绑匪的具体位置”。
欧阳瑾和护卫,脸色齐齐变了,变得煞白,准备派人加强防护。
“别急别急,我还没说完呢,这群人,现在正分两拨,一波前往监狱劫狱,另一波,正准备继续要我的性命,你猜猜他们在哪儿”?
我指了指屋檐外,补充道:
“看那是什么”。
欧阳瑾和护卫,伸长了脖子瞧过去。
眼下,有几位刺客,正像一只蝙蝠般贴在屋檐下,一看藏身之所被我揭穿,也不装了,旋即飞扑下来,拿起大刀就要砍向欧阳瑾。
我笑笑:
“那啥,抱歉哈,师兄,又连累你啦,辛苦你对拦一下这几人,我去喊人把监狱那几位提到外面杀了算了”。
一听我这话,那刀锋冲着我刺下。
眼看就要刺穿我的身体,“铛铛”两下,被格挡开来。
是那位身手矫健的护卫,保护欧阳瑾之余,还分了点神给我,替我挡下致命一击。
很多时候,我都难以理解像一些武林之人,明知是死,却还要义无反顾扑过来,明知劫狱和在衙门刺杀,十死无生,却还义无反顾。
这几位刺客,身手都不算突出的,被欧阳瑾和护卫压着打了一阵,眼看落于下风。
那天,我从欧阳瑾虎口那老茧瞧出,这位貌似文质彬彬的大人,实则是个狠角色。
……。
其中,一名刺客见打不过那两位穿官服的男人,做了一件很不厚道的事。
拿着刀,抵着我的脖子:“退后,不然我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