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炽热地烤着大地,水泥路上热浪滚滚,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胖大庆穿着短袖和七分裤,裸露的手臂和小腿肚被晒得生痛,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服。
胖女生站在学校小卖铺买了三瓶水,有那么一瞬 ,她甚至想到要不要也给英粟儿买一瓶。
然而,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也只是想想而已,她当然不敢多事,她可不想惹恼瞿阳。所以,只拿着三瓶水匆匆离开了小卖部。
胖大庆抬起头,看看天边 ,铅一般乌黑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
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胖大庆不敢耽搁,她加快了步伐,匆匆忙忙赶回“后街死角”。
当她走到“后街死角”时,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胖大庆不禁冒起一身冷汗。
她四处张望,寻找瞿阳、徐妮和英粟儿的身影,但一无所获。
就在此时,她听到了瞿阳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废弃教学楼上传来:“徐妮,堵住楼梯口!别让这个小婊砸跑掉!今天非好好收拾她一顿不可!”
胖大庆循声抬头朝废弃教学楼望去,三楼上,瞿阳和徐妮正将英粟儿逼至走廊尽头。
那座破旧的楼房看起来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塌。它散发出一股诡异而阴森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楼上,英粟儿的背脊紧紧贴在冰冷坚硬的围栏墙上,仿佛要镶进墙里,与泥土融为一体。
她敛声屏息,面色苍白凛冽,双眸漆黑冷戾。
此刻的她就像一只被饥饿狼群围困的猎物,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那两个女生步步紧逼,英粟儿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徐妮手中锋利的石片上。她的手掌用力撑住围栏台,然后纵身一跃坐到上面。
这一举动让那两个女生顿时愣住,她们停下脚步,脸上流露出一丝惊恐和迟疑的神色。
空气凝固了,呼吸也提上来停滞了。
胖大庆刚上楼,喘息未定,恰好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她抱着矿泉水的掌心湿漉漉黏在饮料瓶上,她咬着失血的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她怕惊扰到坐在围栏台上的女孩。
英粟儿一只手颤抖着紧握着本子,另一只手则痉挛般地抠住围栏台的边缘。
她缓缓转过身,向身后望去。庞大的桉树林树冠重叠交错遮蔽天空,天色越发暗沉,整个世界都显得如此混沌而冷漠。
她再往下看,身体便是悬空的感觉,踩不到地面的感觉,一切都是那么虚无缥缈,无法抓住。
她的内心空虚和恍惚起来,一种深深的绝望涌上心头,就像是被人逼迫到悬崖边上,即将坠入无底深渊。
冰冷的世界,没有丝毫的温度。
她梦魇的感觉再次袭来,仿佛要将她吞噬:
无尽的黑暗如同汹涌的潮水般扑面而来,无边无际、深不见底,让她无法逃脱。模糊不清的巨大鬼魅环绕着她,逼近她,压向她......
她感到惊恐万分,恐惧至极,想要抗争,但身体却被困住,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她试图嘶喊,但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痛,全身上下每一处,从皮肤到骨髓都在发麻作痛。
痛苦席卷而来,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都像是被无数蚂蚁啃噬,疼痛难忍。
额头、头顶和后脑勺传来电击般的麻木感,这种痛楚迅速蔓延至脑袋内部,引发剧烈的头痛和眩晕。
魔鬼附身,任鬼摆布、宰割。摆不脱,挣扎不出来,无奈,放弃,沉沦,被吞没。
“我要死了……”她心中充满绝望。
凌维——
痛,心尖柔软的痛……
英粟儿眼睫一阖,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她冰凉的脸庞感觉着泪水的温度,温热的。
她缓缓张开双臂,身体向后仰去......
…………‘
“英粟儿,我们错了!不要——”
这是英粟儿听到的最后的声音,瞿阳的,凄厉的。
她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她张开双臂仰面下坠,她看见上空滚滚乌云压下来,如同梦魇里的魔鬼,扑面而来,要将她吞噬掉。她感受着风在耳边呼呼吹过,带有丝丝凉意。
闪电划破天空,惨亮刺眼,照亮在瞬间闪过。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终于可以解脱了。她的内心深处并没有太多的恐惧和悲伤。
女孩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不曾有过的从容和释然,这个笑容让她看起来格外凄美动人。
仿佛一朵盛开至极的凄艳之花,她将死于她最美丽的十六岁。
冬旭,她仿佛看见了冬旭,她儿时的小伙伴——
温暖的男孩。
阳光下白净得一尘不染的容颜,还有他小鹿般乌溜溜、亮晶晶、笑盈盈的眼眸,清澈干净,明媚如春。
高高上挑着的嘴角,稍许俏皮的微笑。
讲相声的小男孩,带着幽默和风趣,好听的儿话语东北普通话。
“我好看吗?”英粟儿仿佛听到他的声音,他在问她。
那个早晨,桉树特殊的气味,少年洋溢的青春,夏日潮热的气息……
“我们初中在一起, 高中也要在一起,大学还在一起。”他对她提出的约定。
好久不见,冬旭。
冬旭,永别了。
冬旭,,对不起。
凌维,恍惚中又看到凌维:
白色烟雾中时隐时现,英俊得无以伦比的容颜。
桀骜不驯的笑容, 凌冽冷戾而又深情的眼眸.
篮球砸在石柱上“嘭嘭嘭”。
少年身上淡淡烟草味。
“来找我?”
“你跑得过我吗?”
凌维,你在哪里?
你不是说我是你女朋友吗?
凌维,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做你的女朋友。
此刻,你在哪里?
你怎么还不来?
凌维……凌维……
突然,她不想死了……
她努力大喊:
救我……
她的眼角溢出泪水,狂风骤起,泪水在脸上变得冰冷。
绝望又扬起了头。
她看见上面破败土石泥墙上趴着的三个女生。
那只手,是徐妮的,她的手指像鸡爪一样痉挛着,紧紧抓住破旧不堪、土石松散的台沿,仿佛是从梦魇里伸出来的妖怪的魔爪。
那只魔爪,刚刚抓着她的头发撕扯,现在捏着一块锋利的石片。
瞿阳的脸,悔恨惊恐。她本来应该是阳光、健康而快乐的,她只是喜欢她的男神而已啊......
胖大庆探出了大半个上身,她拼命地向坠落中的女孩伸出一只大手,那只手白皙柔软。
她正在朝下面坠落的女孩大喊,但声音却被淹没在了风声之中,让人听不清楚。看她的嘴型,似乎在喊:“小宝贝!”
小学一年级的第一天,那个胖墩墩的女孩,带着笨拙的,什么都不会的女孩,帮她摆弄两只小手,像摆弄她的布娃娃,她本是她的小宝贝。
一滴泪,还来不及冷却,就滴落在英粟儿脸上,那是胖大庆的眼泪。
…………
天色十分晦暗,漫天的乌云迅速地蔓延过来,如墨一般漆黑。
不时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和刺眼的闪电,给人一种世界末日般的毁灭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