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思甜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观叶长河的年龄,约莫在二十五岁上下,五官端正,倒也算不得难看。
只可惜……不知是何缘故伤了一只眼睛。
怪不得他一直低着头,还用头发遮盖住自己的脸。
见贺思甜不说话,老汉急了,以为她是嫌弃叶长河的缺陷,不愿意聘用他,急忙解释:“犬子相貌丑陋,吓到小姐了,真是对不住。”
贺思甜不以为意:“没事,就是有些惊讶罢了。”
老汉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诉说着叶长河变成独眼的经历。
“唉~其实长河他……他以前也是村里头公认的俊俏儿郎,只是几年前朝廷征兵,他应召入伍后,在战场上被长枪伤到了眼睛,成了伤兵后不得已退了下来。”
“回来后,他性情大变,整日郁郁寡欢,沉默不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也不跟人交谈,甚至于连我们这些个亲人想见他一面都难。”
后来,老汉实在是见不得自家意气风发的儿子变成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便拉着他出去做工。
只是他这副模样,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拒绝的份。
有些东家好心收留他,可架不住店里头的伙计与客人对他冷嘲热讽。
为此,叶长河大受打击,越发自卑与颓废。
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窝在房间里头捏泥人,做木雕。
做好的成品让老汉拿出去售卖,以此来换取银钱补贴家用。
沉默良久,贺思甜正色道:“做个自我介绍吧,说说你擅长什么?”
“我……我……”
叶长河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双手不断揉捏着自己的衣服。
“唉~”
贺思甜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凡她稍微冷漠无情一点,面试之人是这种表现,估计早就将人赶出去了。
但是吧……她做不到。
要是真这么做了,那她跟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有什么区别?
贺思甜语重心长地劝导他:“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你脸上的缺陷,恰好也是荣誉的象征,意味着你曾经为保家卫国出了自己的绵薄之力。”
“所以,无论你是天生缺陷,还是后天磨难,都不应该放弃自己,积极面对生活带来的不幸,相信自己,坚定前行,你的价值和能力会被世界所看见。”
“荣誉的象征……”
叶长河不断重复着这几个字。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评价他的缺陷。
所有见过他的人都叫他瞎子,独眼龙,丑八怪,说他丑陋狰狞,会吓哭小孩子。
无论他走到哪里,随之而来的全是嘲笑声。
叶长河心中涌上来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从未体会过,似一阵春风拂过,又似一阵热流,只觉暖暖的。
霎那间,他的眼圈红了,眼眶里涌起了晶莹的泪光。
他紧紧地抿住嘴,用力地点了点头。
叶长河缓缓抬起头,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叫叶长河,大石村人士,年芳二十五,我会捏泥人,做木雕,还会做饭,挑水劈柴之类的粗活我也可以做。”
“眼睛受伤后,我从前线退到了伙房,当过一段时间火头兵。”
后来战争结束,南裕国海晏河清,他们这些伤兵残将便被遣送回去。
贺思甜听完他的讲述,欣慰地点点头。
总算重拾斗志了,没有辜负她的一片苦心。
反正她该说的也说了,要是他还是烂泥扶不上墙,那就没救了,从哪来的回哪去吧。
“行,那你便到后厨打下手吧!”
话音落下,老汉只觉眼眶中突然掉下什么东西,潮湿地划过他的脸颊,在干燥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曲折的线。
泪水轻轻地滑落到嘴边,老汉尝尝这甜甜的泪,笑了。
送走两人后,贺思甜绕到屏风后,看着于知乐恬静的睡颜,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贺思甜轻唤了几声,伸手戳了戳她。
于知乐哼唧两声,翻个身继续睡,那睡相,就好像在和周公开大会,谁也打扰不了她。
贺思甜小声跟旁边的周慎行说:“你看她,睡得比小猪仔还香呢!”
“这都傍晚了,要睡也得回去再睡啊!”
周慎行戳了戳她的脸,可于知乐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之中。
他不假思索地开口:“没事,我抱她回去吧!”
“你……抱她?”
贺思甜一脸古怪之色,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有什么问题吗?总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吧!”
“我可不想留在这里陪着她。”
话落,他伸手将于知乐打横抱了起来,快步下楼,脚尖轻点,动用轻功快速往小院的方向掠去。
“喂,等等我啊!”
话落,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贺思甜尴尬地收回手,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慢悠悠地往回走。
外面风声呼啸,周慎行有点担心于知乐睡不好。
低头一看,怀里这人睡得死死的。
那香甜劲儿,就好像风是在给她唱摇篮曲一样。
“这睡眠质量,简直绝了!估计雷打都不醒!”
没过多久,周慎行抵达了小院。
他把于知乐抱回了房间,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在床榻上,为其脱掉鞋子,盖上薄被,便准备离开。
谁知于知乐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不撒手,嘴里还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周慎行凑近聆听,只听得她说:“红烧猪蹄……你别跑……”
周慎行脸色一黑,正欲把胳膊抽回去。
说时迟那时快,于知乐张开嘴巴,一口咬了上去。
“嘶——”
“你属狗的吗?”
周慎行疼得龇牙咧嘴,使劲拽着自己的胳膊。
于知乐抱得死紧。
笑死,根本拽不动!
于知乐咂咂嘴,含糊不清地嘟囔:“薄荷味的红烧猪蹄……好吃……”
“我看你是饿昏了头。”
于知乐确实挺饿的,忙活了一整天,晚饭都还没吃就睡着了。
她抱着周慎行的胳膊,轻咬慢碾,啃着啃着,位置逐渐偏移。
周慎行脸色微变:“喂,你在啃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