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福山县主站在长长的宫道上回望沈枭垚,雪青色长裙的女子远远地目送她离开,唇边还带着柔和的笑。
她现在明白了,她一直是沈枭垚计谋上的一环,哪怕沈枭垚引诱她为辅国公下药,也是计谋上的一环,为了在这里有个人可以倚靠,为了她们的关系牢不可破。
福山县主需要她给周卿华治病,且现在又被她抓住给辅国公下药的事情,而福山县主也抓住沈枭垚欺君之罪的把柄。
那个叫青雀的女子不该来御都,沈枭垚才应该来,御都不适合温顺的迎春花。
沈枭垚回到渑池时青雀再次醒了,景泰按照沈枭垚的吩咐给她找了些话本子给她看,这从前是青雀最喜欢的,但是她现在似乎对此不感兴趣。
见到沈枭垚进来,她有些茫然道:“鹏鸟,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沈枭垚答不上来,她只擅情,但不擅爱,她解释不出爱是个什么东西。
青雀自然看出她答不出来,抱着双膝面壁,低声道:“他明明对我那么好,你知道吗?他真的对我很好......”
是很好,沈枭垚知道。
照彻长夜的烟花,短暂绽放却无比美丽的昙花,喁喁细语,寸步不离,沈枭垚太明白顾千俞对一个人好时可以好成什么样子。
青雀声音带了哽咽,她背对着沈枭垚轻轻拭去脸上的泪,“难道都是假的?难道那些都是骗我的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知道荣安伯夫人来....来杀死了我们的孩子吗?”
沈枭垚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也不忍心直白地告诉她真相,她在心中组织了一下措辞才道:“或许不知道,但是他....他不值得你爱,他都没有保护好你。”
青雀依旧背对着她,她走过去摸青雀乌黑的秀发。
“青雀,忘了他吧,他配不上你。”
青雀没答,似乎哭的更厉害了。
沈枭垚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憋闷,她很清楚,这世上最好的药或者毒也无法治愈情伤。
她想了想道:“你若真的喜欢他,我们用西亳的蛊...”
她还没说完,青雀便剧烈的摇头:“不是,鹏鸟,......那不是爱,我不要这样的。”
沈枭垚安慰不了她,正要转身出去,又听鹏鸟道:“是因为,我不够漂亮吗......鹏鸟,是因为我不够漂亮吗?”
她摸着自己的脸转过头来,双眼通红。
沈枭垚有些喘不过气,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这就是爱吗?这就是爱一个人吗?
她摇了摇头安慰青雀:“不是,你很漂亮,特别漂亮,是顾千俞眼睛有毛病。”
青雀却像是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哭她失去的孩子,哭她遇到的那个男子。
一连三四日,青雀都郁郁寡欢,沈枭垚能做的就是陪着她,说自己又学了哪些蛊,说自己怎么去的鹿城。
眼看又到了周卿华要换药的日子,杨皇后亲自派了个宫女来盯着渑池,沈枭垚才放心的出宫。
她不是非得信任杨皇后,而是青雀失去孩子,对于顾千俞而言已经彻底的失去了价值,而徐贵妃不会在意一个连地位都没有了的公主,荣安伯夫人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唯一需要防备的太子,他一时半会也没办法让青雀马上嫁人。
周卿华已经好了很多,只是身子骨还很弱,沈枭垚断了她用的毒,开始给她用太医们开的温养方子,但是这些她并没有告诉福山县主。
她这次回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完成与周羡好的交易。
周羡好听说她回来已经在院子里等她了,她一见沈枭垚就冲上来拉住沈枭垚的手:“这几日虽说没起大乱子,但是也不太平,我爹跟我娘大吵了一架,因为祖母还是想把姐姐挪到庄子上养病,我爹也赞同。”
沈枭垚像是没听见,直接道:“那假装道士的骗子呢?”
周羡好闻言脸上气愤之意更明显:“在府上住着,三天两头的说些挑拨的话。”
沈枭垚低头对上她的视线,她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周羡好机敏,自己就是爱在姐姐面前搬弄是非的人,所以才能听明白假道士话里有话。
其实这些沈枭垚管不太着,但是她还是伸手勾了勾周羡好头顶小小的发包,“聪明一开始用错地方了。”
周羡好低着头不说话,沈枭垚也没再说什么,又在她头上摁了摁才抬脚回房。
周羡好有个好母亲,她没有,她没必要可怜周羡好。
到了下午沈枭垚便在院子里遇到了那假道士。
他帮周老夫人看府里角角落落的风水,看着四十有余,穿着一身道袍,蓄了胡须,清瘦干净,看起来也颇有仙风道骨的样子。
一旁的小童拿着纸笔跟着他亦步亦趋,看他对着假山亭台指指点点,记录他时不时说的话,后面还跟着周老夫人旁边的婢女引路介绍。
沈枭垚并没有走过去,而是靠在廊下看他,直到婢女引了他过来,沈枭垚才温和地问两个侍女:“请问这位道长是?”
她打扮得太像府里的小姐,那道士不明所以,恭敬地对他行了个稽首礼。
婢女忙道:“这是老夫人特地请来的慧觉道长。”
又对慧觉道:“这位是县主请来为大小姐治病的沈姑娘。”
慧觉一听她不是辅国公府的主子脸上的恭敬瞬间褪去了,带着点清高微微颔首。
沈枭垚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就这点功底也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慧觉见她面上笑意变浓,还当是因为自己身份得到了尊敬,面上更加的拿乔。
沈枭垚自是如他所愿:“这便是乔姨娘为老夫人请来的道长吗?果然闻名不如一见。”
婢女也觉得面上有光,笑着回答:“正是,姑娘慧眼。”
沈枭垚美丽非常,说话又无比顺耳,有了她三言两语的吹捧,慧觉自然在院子走得更潇洒。
沈枭垚跟在后面,听他对一草一木品评,等他走累了在亭台歇息,两个婢女退开后她才道:“我有一事困扰许久,想请道长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