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在虎豹骑中,待了一个多月的曹钰。
难得的听到了一个好消息,今日自己休假。
一大早,曹钰就穿上了司马懿的青衫。
照着铜镜,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个多月的军营生活,让自己皮肤黑了不少,但依旧帅气逼人。
一旁的司马懿,穿着一身不知从哪借来麻布衣服。
神情幽怨至极,跟个受气包似的嘟囔道:
“公子,今日休假我想回家省亲。”
听到司马懿的请求,曹钰轻轻点头答应了下来。
自己最近看司马懿,已经有点厌世的情绪了。
“去吧,我也要回府跟家人团聚。”
曹钰这边刚说完,脸上带着一道刀疤。
被派来‘看着’自己离开的曹休,有点憋不住笑的说道。
“钰公子,这恐怕不行。”
“曹公说了,你爱去哪去哪,就是不能回丞相府。”
“…………”
曹钰嘴角狠狠一抽,老曹我算你狠。
这是怕自己回去,抱着丁夫人的大腿诉苦啊。
被曹休送离军营,给了自己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再见,最好再也不见!’
曹钰这才和司马懿,一人一马奔向许都城内。
刚一入城,司马懿就逃难似的和自己分别。
只留下曹钰一个人,孤零零的牵着马匹走在街道上。
以前的自己,是曹家公子。
出门前呼后拥,典满、许仪这两个卧龙凤雏常伴左右。
两匹马拉着宽大的马车,阵仗豪华,根本不知道低调为何物。
但现在……
一人牵着一马,穿着一身儒士青衫。
没了光环的加持,别说是寻常百姓,哪怕是许都城里巡防的士卒,未必能认出自己的身份。
沉下心来、置身事外,看着许都城内。
诸多为了生计奔忙的百姓,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乱世皆苦,哪怕是老曹脚下的百姓。
穿着也只能说是完整,粗布的衣裳远谈不上得体。
每日奔波忙碌,为的不过是养家糊口几个字。
再看那些出门坐着马车,身后扈从相随的富家子弟。
两者之间的差距,仿佛不是活在一个世界里一样。
谈不上感触,只是有感而发。
自己上辈子的社畜生活,活的只不过比这些人,表面上光鲜亮丽了一点。
所图的,又何尝不是养家糊口,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沉重的思想。
只是牵着马匹,在许都城的街道上逛游了起来。
绕了几圈,确定无人跟踪后。
这才悄咪咪的来到雅苑后门,让人把自己的战马拴好。
拒绝了掌柜的贴心服务,只是取了十贯铜钱便脚步轻快的离开。
穿过闹市的街道,熙攘的人群。
仍旧穿着那身儒士青衫,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外。
吱呀——
院门打开,出现的不是甄宓的身影。
而是一个身材发福,头发半白的老妇。
“……”
“你谁啊?”
两人同时开口,曹钰有点无语。
我辛辛苦苦偷来的人妻,怎么变成了一个老妈子?!
“我叫曹宇,是这家的男主人,你为何在我家中?”
曹钰同音不同字,撒了点小谎。
“这是你家?”老妇人眼神狐疑。
“我是住在旁边的邻居,叫我张婶就行。”
“家里有这么个娇俏的娘子,亏得你忍心将她独自留在家中。”
张婶的语调阴阳怪气,开口咒骂了一句。
“读书人?呵……”
???
曹钰一脑门子问号,不过却也没生气。
反正你骂的是读书人,我又不是。
听着院门口,传来的交谈声。
甄宓盘着秀发,手里还抱着一盆要浆洗的衣裳。
身上褪去了华丽的衣装,穿着像是普通的民妇,却依旧难掩清冷娇艳的气质。
张婶回头望来,翻着白眼说道:“甄娘子,你男人回来了。”
“他,他不是……我……”
甄宓气急的跺了跺脚,脸上写满了嗔怒。
想要开口解释,又不敢戳破曹钰的身份。
先不说能不能解释清楚,自己一个妇道人家私会小叔子。
这事要是传出去,街坊之间恐怕接下来几年,都有说不完的话题了。
张婶疑惑的看了一眼甄宓,又转头盯着曹钰俊俏的长相。
不由分说,就拿起了院门口的扫帚。
气势汹汹的叫骂道:“哪里来的登徒子,曹公脚下,岂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出去,再不出去我报官了!”
老妇人说的不是天子脚下,而是曹公脚下。
老曹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曹钰也没生气,反而直接掏出一贯铜钱,在老妇人面前摆了摆。
“这真是我家,我真是她男人。”
“听清了吗?”
“听、听清了……”张婶眼冒精光。
对于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这一贯钱足够自己用上半年。
“听清了就走吧,以后还有劳你多照顾一下内人。”
张婶拿着铜钱,头也不回的离开。
心里不由想到,出手这么大方,又是郎才女貌的。
这甄小娘子,该不会是别人豢养的外室吧?
等张婶离开后,曹钰立马受到了甄宓的怒目冷视。
对于这个败坏自己名声的登徒子,自己无可奈何。
转身抱着泡好的衣服,便走到了井边。
费力的开始拉着绳子,提着只装了三分之一的木桶。
“我来吧。”
曹钰从甄宓的手里抢过拉绳,重新打满了一大桶水。
甄宓愣了愣没说话,就如同吵了架的老夫老妻。
两人各自忙着自己的活,谁也不曾先开口。
岁月静好的,让人觉得很不真实。
打满了水缸的曹钰,转头便看到甄宓咬牙切齿的浆洗着衣服。
原本便细嫩的玉手,被冰水冻的发白。
不由莞尔一笑:“最近被老曹给抓到军营去了,平常出不来。”
“回头我给你找几个婢女吧,这种事就别自己干了。”
“不用,习惯了。”
甄宓咬着银牙,觉得曹钰绝对是故意的。
现在又跑出来装好人,自己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不需要依附谁,也不需要考虑甄家如何如何。
聪慧的甄宓已经想到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已经死了。
曹钰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只当甄宓是在撒娇。
毕竟自己的自我感觉,一向良好。
目光打量在小院里,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没来,就已经恍若隔世。
原本萧条空旷的院子,多出了一台破损的织布机。
院子里的空地,冒出了些许菜苗和鲜艳的花朵。
伴随着阵阵清香,显得别有一番韵味。
这都开始自给自足了?
曹钰嘴角一抽,自己记得上次离开前。
自己给甄宓留了不少钱,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异样眼神。
甄宓有些不满,娇哼了一声。
“财不外露,你给的金子哪怕是掰开了我也不敢用。”
“这织布的机器是赊来的,我要织布还债的。”
“额……”曹钰尴尬的挠了挠鼻子。
这话说的,确实有道理。
原本以为甄宓只是温室里的花朵,没想到比自己懂得还多点。
这么一看,自己才更像是那个被娇生惯养的孩子。
“每个月例钱不多,给你买了点东西,别嫌弃。”
曹钰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置办的东西搬了进来。
确实不多,仅有几袋粟米、一些普通的胭脂水粉,以及一个糖人。
见到糖人的那一刻,甄宓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自从自己出嫁后,再也没吃过这种和身份不符的东西了。
但还是不吭一声,用力的揉洗着衣服。
“手上干裂的话,可以涂抹点羊油。”
曹钰坐在院里的躺椅上,默默的看着甄宓洗衣服,没有插手的打算。
从一旁的竹筐里,挑了几颗花生剥开。
“不许吃我花生。”
“院子是我的。”曹钰哑然一笑。
“那也不许吃,这是我花自己钱买的。”
甄宓气急,却又不敢动手和曹钰抢。
“就吃就吃。”
休假的一天时间,曹钰回不了丞相府,回不了自己的小院。
也没有选择去勾栏听曲,只是安静的在小院里度过。
替甄宓修补织布机,修好了吱吱作响的门窗,又去铁匠铺打了一些锄头、小铲子、镰刀等农具。
劈了足够烧半个月的木柴,甚至还抽空给甄宓打造了一个花架。
一直不说话,也不理人的甄宓。
目光时不时的便被曹钰所吸引,一望就是良久。
仿佛这就是一个寻常人家,最平凡的日常生活。
没有身份的芥蒂,也没有勾心斗角的算计。
自己不是嫁为人妻的甄宓,而曹钰也不是出身高贵的曹家嫡子。
“吃饭了。”
甄宓面无表情,俏脸上依旧挂着寒霜。
从厨房里端出了两道,乌漆麻黑的青菜。
曹钰收起了继续干活的架势,连手都没洗就坐在了饭桌前。
只是一口下肚,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好吃吗?”甄宓冷着脸,心里充满了期待。
真尼玛难吃!
我在军营里喂猪的筛糠,都比这下饭。
曹钰勉强咽了下去,虚伪的点头道:“尚可,还有进步的空间。”
“呵……”
“那你就全吃完吧。”
甄宓冷笑连连,哪能看不出曹钰的恭维。
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自己做的饭。
呵……自己都不吃。
“你不吃?”曹钰眼前一黑,总觉得有点上当了。
“我吃花生就够了。”甄宓轻缓的起身,脸上带着一抹得意。
坐到了刚才曹钰坐的躺椅上,伸手抓了一把。
看着手里被剥好未动的花生,有些愣愣出神。
曹钰则是看着木桌上,两盘漆黑的青菜有些发呆。
好不容易逃出军营一天,现在又有点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