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课,两个字。对于大学生来说可能还有一些得逞之后的自豪感,对高中生来说绝对是贬义词,甚至是坏学生的代名词。李子深的语气却非常平常,就像是在讲述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女孩拿鸡翅的手顿了顿,即使李子深没有轻视她,她自己也知道这是一个不好的行为,回答的时候声音都小了几分:“我请假了。”实际是骗老师生病了,请得病假。
李子深“哦”了一声,又道:“特意来看我吗?”
女孩心虚地点点头:“我就是想对你说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照顾自己。”
这大概是所有追星女孩的心声,然而她们却忘了,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李子深认同地点了点头,递给她一张纸巾,目光里满是温柔:“这也是我想对你们说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照顾你们自己。”
女孩微微瞪大眼睛,眼眸里有水波淌过,哪个粉丝听到这些话能够不动容的,这是和偶像双向奔赴的爱啊。
李子深看了看诺大的客厅,不紧不慢地道:“其实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普通人。每天吃饭、睡觉和工作。和你们有一样的喜怒哀乐,有一样的梦想追求。只是我的工作稍微有些特别,但如果不能正确引导你们,反而让你们迷失了自己,那我想我存在的价值是不是错了。”说到最后,他竟然开始责怪自己,话语里满是无奈。
“不是的。”女孩有些着急,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话了,怎么会让偶像有这种感觉,“在我们心里,你是很优秀很优秀的演员。”
李子深的话听得林汐也有些伤感,粉丝行为偶像买单,现在新闻上一点不缺这类案例,可这么庞大的一个群体,人心复杂,又该怎么去约束呢。
李子深轻笑一声,道:“可你们也都是很优秀的学生啊,你们还这么年轻,不应该为了我而耽误自己的学业和梦想。我是真心希望你们把对我的支持放在心底,未来有机会的话,我们顶峰相见。”
顶峰相见,这四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女孩的心里,逐渐瓦解了她的心理防线。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为了追星她自甘堕落到什么程度。但即使见到了偶像,她们也知道自己一句轻飘飘的关心能代表什么,偶像甚至都记不住她们的脸。
难道每天阴魂不散地跟在他身边,就为了混一个脸熟,最后眼看着偶像越来越优秀,自己的路却越走越窄。
“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一个正能量的演员,以后的十年二十年,等你们长大了,变得越来越优秀了,可以引以为傲地告诉所有人曾经有一个叫李子深的演员影响过你们。”说到这里的时候,李子深微微有一些激动,他眼里的憧憬外露,嘴角不自觉上扬,仿佛脑海中已经能想象到那幅画面了。
林汐仿佛从他眼睛里看见灿如星河的光芒,那是她最初喜欢上他的理由。
李子深收起自己短暂的情绪,又恢复成一副冷静的模样:“其实我很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但是我真的没办法一一回报你们每一位。唯有祝福,真诚地祝福你们前程似锦。”
女孩的眼眶有一点湿润,一直以来她们都自以为是的想去计划李子深的未来,却从来没有认真去听李子深对她们的希冀。林汐走过去坐到她身边,轻轻地把她搂进怀里。林汐知道她听懂了,可她毕竟还是一个孩子,生怕李子深再继续说下去,她会情绪崩溃,便忍不住给了他一个暗示的眼神。
李子深会意,轻叹了一声不再说话,手伸到半空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落到她后背,轻轻拍了几下。
李子深的安慰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道防线,眼泪再也忍不住哭得撕心裂肺。偶像的每一句话都重重地砸在她的心头,她以前何曾不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啊。被李子深这么一提起,那些她遗忘和无视的现实,记忆在脑海中一点一点重新浮现。
“姐姐,我想和你说一句对不起。”女孩的头埋进林汐的肩膀,啜泣声夹杂着崩溃的嗓音,她的声音低低地传进林汐的耳朵,“你对我好,其实我都懂。”和其他明星助理的粗暴态度相比,林汐简直是天使般都存在,她不是感受不到林汐的友善,只是选择了忽略。
林汐摸摸她的头,欣慰地说:“没事。”
女孩哽咽着继续讲,脸却一直埋在林汐的肩膀里不肯抬头,好像这样会比较有勇气:“我来自一个单亲家庭,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走了,爸爸一直在外面打工。”
大概是李子深的话过于真诚,深深敲打了她。又或者是林汐的举动过于温暖,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这些心底的话她从来没有对谁袒露过,此刻像关不住的水龙头,喷涌而出:“我有很爱我的爷爷奶奶,但是他们年纪大了,不能懂我的孤独。”她顿了顿,说道,“姐姐,你追过星吗?”
林汐悄然望向李子深,轻声道:“当然。”
林汐这句话极大地安慰了她,至少从某方面来讲,也间接认可了追星是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
她整了整情绪,缓缓说道:“有一次在电视上看见栗老师,电视剧里你温暖阳光的人设实在太耀眼了。我没有追过星,当得知现实中的你也是如此温暖又阳光,我就好羡慕啊。我是一个孤僻的人,平常没有什么朋友,但是加入了你的粉丝群后,大家都对我很好。她们鼓励我,开导我,所以我们一起追星,我的生命中仿佛出现了一道光,照亮了我整个黑暗的人生。后来,我开始逃学。因为,我想去见见我人生中的这道光。”
“但是见你实在太难了,我尝试过很多次都失败了。那一次遇到姐姐,我发现跟在你身边工作好幸福啊。我更加不满足只能在电视上看到你,我跟着其他喜欢你的粉丝蹲守在机场,又计划一起溜进酒店,就只是想亲眼见见你。你们越阻止我们越开心,哪怕是用和你作对的方式,但如果这样能让你记住我们,也值了。但是我没想到,你和姐姐都是如此善解人意的人,我很惭愧,为我做的事情感到羞愧。”
林汐轻抚她的头:“你最不应该的是让爷爷奶奶伤心,让爸爸担心。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读书。”
女孩哽咽着,声音些哑了,无助地道:“我知道我做的不对,可是我忍不住。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林汐怔了怔,眼神望向李子深,她想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她,可是看到李子深又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李子深像是能看懂她的心思,站起来道:“我去厨房给她倒杯水。”他故意离开,给两人留了一个说体己话的空间。
林汐这才放心地侃侃道来:“姐姐也有一个喜欢的偶像,喜欢了七八年了。你别看我现在说起来挺淡定的,但我曾经也疯狂过,现在房间里还贴满了他的海报呢。”
女孩有了点好奇心,终于直起身子,认真地听林汐讲,林汐贴心地替她擦干眼泪,继续道:“我读书的时候也疯狂过,可是疯狂有什么用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相反如果你不努力,那么可能连见他的机会也没有了。后来我长大一点了,沿着他走过的路去过很地方,我想感受他感受过的世界,我去过他捐助的学校做支教,去过他挥洒汗水的母校,我甚至还去过他的家乡。”
喜欢一个偶像,不是去接近他,满足自己的私心。而是应该努力地让自己变得优秀,有一天可以和他并肩而立。
女孩用手抹掉眼泪,愣愣地道:“姐姐,那你后来见到你的偶像了吗?”
林汐汗颜,心想幸好见到了,不然这个故事还真的圆不下去了。于是她微微一笑:“见到了。”而且现在是并肩而战的伙伴,虽然过程比较奇特,但是未来她会努力的。
女孩一想到自己学业未成,还有这么多烦心事,就十分郁闷:“我真羡慕你。”
李子深正好端着一杯水从厨房出来,他原先幽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林汐心虚地撇开头不去看他,只听见他说:“我们才羡慕你,你还年轻,还有很多可能性。只要你努力,你的人生还有无限可能。”
林汐则道:“追星本来没有错,可如果你能严于律己,沉淀自己,与深哥一起共同进步,那样不是更美好么?”这是林汐的真心话,她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女孩到底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些建议一股脑地塞给她,她立马就消化了。眼里闪烁着泪光,眨巴着大眼睛道:“哥哥姐姐,你们真好。现在我明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我的责任是照顾好爷爷奶奶,好好学习,不让爱我的人为我担心。”
李子深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说:“哥哥相信你一定会做到的。”
女孩热泪盈眶地看着李子深:“谢谢哥哥,我真的没有粉错人。”
李子深低头笑了笑,眼睛不自觉地望向林汐。
女孩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另外两个潜进酒店的同伴打过来的,林汐把手机递给她,她接通电话,按了免提键,电话里他们正焦急地询问女孩有没有找到李子深的房间。女孩此刻已然释然,笑着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姐姐,我不玩了,我准备回去好好读书了,你们也别玩了。”
电话里另外两个姑娘二丈摸不着头脑,还想再询问点事情的时候电话已经被掐断。女孩为了表明自己认真读书的决心,当着林汐和李子深的面,毅然删掉了她们的联系方式。
“好了,我该回去了!”女孩站起来,嬉笑着开玩笑,“哥哥,等我大学毕业,再来找你。”
李子深低声笑:“好,我等你!”
“姐姐,谢……”女孩转头又对林汐说话,刚才没发现,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才发现她的肩膀已经被自己的眼泪哭湿了一大片。
她才要转头去找餐巾纸,身边的李子深却已经上前一步,用纸巾轻轻地帮她擦拭,小心又认真的样子让小小年纪的她晃了晃神。
林汐尴尬地从他手里抢过纸巾,心想怎么好让老板做这种事情,讪讪地笑了笑,眼里满是小心翼翼。
女孩忽然觉得,眼前这两个人好般配啊,如果他们两个在一起,她一定会祝福的。
在门口送别女孩的时候,小志正好回来了,他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愣了愣,对还站在门口眺望的两人道:“这是谁?”
两人没有说话,默契地互视一眼后决定把这个秘密藏在心底。好在小志的好奇心也不算重,见两人都不说话也不再问了,自顾自地奔向客厅找炸鸡,还一边叨叨着:“我说炸鸡到了,你们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下一秒他就不客气地拿起一根鸡腿,一摸都凉了,哀嚎道,“……这炸鸡都冷了。”
林汐心虚地望了一眼李子深,聊了这么久,又在空调房里,不冷才怪了。
炸鸡凉了,吃起来索然无味。李子深便决定去健身,林汐忽然想到昨天称体重的画面,于是艰难地做了个决定,和李子深一起去健身。
酒店2楼就是健身房,林汐第一次跟李子深来这里。健身房很大,但是健身的人倒是稀稀拉拉的没几个。
第一次健身,李子深没有让她做复杂的器械,只把她拉到跑步机前,开了个慢跑速度,林汐从来没用过跑步机,平常又不爱运动,所以即使是慢跑,也挺吃力的。
李子深一看就是运动达人了,每个项目安排的井井有条,好几次林汐的目光都忍不住被他吸引过去,看着他健硕有肌肉的手臂,忍不住啧啧赞叹。
于是被李子深发现,又抓回去跑步。林汐愤愤地踩在跑步机上,心想果然没有一块肉是白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