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这么小就出来打工？”陆含菲挑着眉看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心境，到了这种时候还有闲情搭理一个未成年。
可能是真的太不甘心了吧？
少年看着陆含菲，淡淡说：“需要钱。”
陆含菲并不意外。
这个年代如果不是家里缺钱的，有几个这个年纪的孩子会出来打工？
她17岁那年在干什么呢？
陆家还没破产之前，她每周要逛一次商场，定制首饰包包化妆品，从未缺过。
那时候，她的身边还有好几个小跟班，一口一口的喊着她‘菲菲姐’，她对她们多好啊，带她们到处吃喝玩乐，包包首饰什么的，她们喜欢她就给……
陆含菲自己觉得她对那些小姐妹挺好的，可是呢，陆家破产以后，那些小姐妹去哪了？
她们避而远之，她倒也不奢望她们帮她，只是生活最困难的那段时间，弟弟在重症躺着的时候，她真的没有办法了。
她找到小姐妹，不是借钱，只是让她们把之前她送她们的那些包包首饰还给她，起码那些变卖还能换回一些现金，弟弟需要医药费，父亲不管不顾，她总不能见死不救。
可是，小姐妹没有还她，一个人丢了一千块，说从此互不相干……
看看，这就是所谓的友情啊。
几千块自然是不够医药费的，弟弟大概是心疼她吧，所以走得很快。
医生唯一能安慰陆含菲的话就是：虽然很遗憾，但这对他来说也是最好的结果，起码没有受太多罪。
后来陆含菲用那几千块给弟弟完成了后事。
那时候真得穷，也没有钱给弟弟买个墓地，所以弟弟的骨灰盒一直放在他们那间破旧的出租屋。
后来，父亲搭上了秦纪寒，拿了一笔定金，她和父亲吵了一架，拿着刀架在脖子上，拿自己的命给威胁父亲给弟弟买个墓地。
父亲的交易要靠她，自然舍不得她死，最后当然是妥协了，从那笔交易的定金里拿出一部分给弟弟买了块墓地。
弟弟入土为安的那天，父亲没有去，陆含菲自己和做法事的人完成了简单的入土仪式。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弟弟的笑容阳光灿烂，那是弟弟17岁拍的最后一张照片，后来陆家倒了以后，弟弟再也没有拍过照。
陆含菲和弟弟是双胞胎，从小学毕业就一起被送到国外，他们的感情很好，虽然弟弟叛逆，但起码对她这个姐姐挺好的。
所以她舍不得他死了还不能入土为安，所以她尽力做到最好的结果了。
其实，如果他们不是生在陆家，也许就能长命百岁了吧？
但没有如果。
就如同此刻，死和顶罪她只能选一个。
但死前，她想做点好事了……
“小子，加个微信？”陆含菲看着少年，似笑非笑。
少年微微蹙眉，“姐姐，我现在是上班时间。”
“夜班？”
“换班的同事还没来。”
“那我去外面等你吧。”陆含菲也不想耽误他的工作，这便利店必然有监控的，万一被便利店老板看到，扣人家工资就不好了。
她说完也不给少年回复的机会，转身径直走出便利店。
少年盯着她的背影，微微沉眉。
他抬手压了压左耳的迷你通讯器，低声说：“来个人换班。”
-
陆含菲在门外抽了根烟，大概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有人从她身边经过，穿着便利店的工作服，个子依旧很高。
她只是淡淡的撇了一眼，并未多想。
“换班。”
少年听到这声音，猛地抬起头，神色惊讶，“师父，怎么是你？”
邢烈歌走到收银台里面，附在陈渡耳边低语：“她对你好像有意思？”
陈渡一愣，莫名的觉得师傅这语气有点冷，“师傅，我可没用美男计。”
“那就是你这张脸长得太招惹。”邢烈歌说着，轻哂一声，“还是皮肤太白？这次任务结束，我带你去夏威夷晒晒吧。”
陈渡：“……”
虽然不太清楚师傅这莫名的冷意从何而来，但陈渡觉得应该是他刚刚表现太墨迹了，师傅嫌弃了。
也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师傅最讲究效率了。
“师傅，这次我绝不会出错的。”陈渡保证道，“你放心吧！”
邢烈歌挑了挑眉，低沉叮嘱：“别让她碰你。”
陈渡点头，虽然觉得这叮嘱有点莫名。
陈渡从便利贴出来的时候，陆含菲已经点燃第三根香烟了。
她靠在门边的玻璃，修长纤细的手指夹着香烟，一口一口抽着，又缓缓的吐着。
袅袅青烟中，女人的眼眸微眯着，竟有几分厌世的美感。
陈渡看着，微微蹙了下眉。
师傅说这个女人和秦纪寒有交易，不是什么好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短暂的接触，陈渡觉得陆含菲好像其实也没有那么坏？
“交班的人来了？”陆含菲弹了弹烟灰。
“来了。”陈渡淡淡回答。
“那好，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陈渡露出惊讶略带点不知所措的表情，没有回答，但表情给得够到位了。
陆含菲看着，饶是笑了。“怎么了？怕姐姐卖了你啊？”
陈渡摇头，又点头，表现得极其的憨。
陆含菲看着，笑得更大声了。“你缺钱不是吗？你跟我去了，我就把我的钱都给你。”
便利店里，邢烈歌站在收银台的位置，从他的视角看过来，正巧将两人的神色清楚的捕捉到。
看着陆含菲那个眼神，邢烈歌眯了眯眼，眸光幽冷。
他戳了戳手指，有一丝丝的烦躁，突然很想抽烟。
而邢烈歌这些情绪，正认真执行任务的陈渡自然不会知道。
陆含菲提出要他陪她去一个地方，陈渡知道，他应该答应。
“姐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陈渡顿了顿，又问：“你，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陆含菲看着少年关切的目光，笑容突然就淡了，“我说我被人强了，你信吗？”
陈渡怔住，这反应半真半假，“那，那你快去报警……”
“好啊！”陆含菲挑眉，又笑得方才那样没心没肺：“那你陪我去吗？”
陈渡迟了片刻，才郑重的点头：“我陪姐姐去。”
陆含菲笑容僵了一秒，点燃今晚第四根香烟，抽了一口，缓缓吐着烟雾，说：“也挺好的。”
死之前还能遇到个好人，她也不算太悲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