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萧瑾疏顿了顿,道,“你昨日醉酒伤胃,这两日最好是不吃药。”
我说:“不碍事不碍事,我的胃一向好,耐折腾得很。”
他眸光黯淡下来,低头盘弄了会儿腰间玉佩。
我才发现他今日身上衣服没龙纹,仿佛在东宫见他穿过,是一件便服,不过确实比龙袍顺眼,龙袍太庄重,看一眼都觉得气势逼人。
缓缓后,萧瑾疏道:“去用早膳吧。”
以往早膳都是琳琅满目的一桌。
今日桌上只有红枣小米羹,和一碗五谷燕窝粥。
萧瑾疏解释道:“你昨晚吐了,这两日清淡饮食的好,我还传了太医来给你看看。”
我拿起玉勺。
“不必不必,也就吐那么一回,现在人很好,吃两日粥也就罢了。”
但此时,太医已经入内,行礼过后便在我腕上蒙了帕子,为我把脉。
太医认真把了一阵,而后一本正经道:“从娘娘的脉象来看,脾胃有伤,需好生将养,勿吃生冷之食,更要切忌,不能服用任何汤药,坚持几日便可好转。”
我原本认真听着的,听到最后一句“不能服用汤药”,脑门叮一声恍然大悟,转眸看向萧瑾疏。
这人是真的很想当爹啊。
他避开我目光,若无其事的慢慢抿了口茶。
等太医走后,萧瑾疏拧眉道:“脾胃之伤若不好生将养,往后是不可逆的,昨日劝你少喝,你也不听。这下子,连那个药都不能喝了。”
我道:“我看过几本医书。”
喝酒是伤胃,但我只喝一回,也只吐了一次,事后也不觉得疼,没有严重到一碗药都不能喝了。
萧瑾疏没再吭声,默默吃着他面前的小米羹。
时辰刚刚好,用完早膳,杏儿将汤药端来。
我吩咐道:“怎么没备糖,去拿点糖,或者柑橘。”
这药毕竟苦。
但以往不必开口,杏儿便准备妥善解苦的吃食,今日不知是怎么了。
杏儿应声退下,膳堂中其他伺候的下人也都很默契的退下去。
我双手捂上温烫的药碗,看向萧瑾疏。
他的意思是会让我离开的,可他又想要孩子。
说到底,让我走是不诚心的了。
萧瑾疏回应我目光,启唇道:“原定的出兵计划在半年后,但南越受楚国欺压已久,这回趁乱派兵扰楚地边境,秦元泽提议尽早出兵火上浇油,联合南越打楚地个措手不及,有一半官员反对。”
我顿时来了兴致:“都可,半年后或是现在,各有各的好处。”
“哦?”
“楚地经历半年的内忧外患,势必千疮百孔,届时昭国再派兵,楚地就只有节节败退的份。但如若现在就出兵,有昭国出头,其他外邦更易纷纷响应,楚地亡得更快。”
“嗯。”
“但究竟如何,还是要看昭国目前的兵力,粮草储备,国库充盈,还要考虑对昭国虎视眈眈的外邦,会不会趁兵马远调而攻我昭国。”
萧瑾疏看着我,眸中笑意渐深。
我伸手捂脸颊。
“我脸上有什么?”
他清咳了声:“我昭国,这三个字从你口中说出来,好听。”
我并非昭国人,但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全然把自己当成了昭国人。
我由衷道:“昭国挺好。”
在昭国反而能听见许多人说南书一族可惜,这令我感触良多。
而且我确实嫁了萧瑾疏,嫁狗随狗,也算得上半个昭国人了。
萧瑾疏喉间一滚。
“那你在事成之后,什么打算?”
我愣住。
他问的大概是伐楚之后,让我离开,我要走怎样的路。
似乎我从来没想过,往后能如何,也并没有真正相信他会放我走。
“没有打算,”我直言,“圣上若是诚心让我走,便不会拦着我喝药。”
萧瑾疏牵了牵唇,略带几分自嘲的笑了笑。
“你难免会觉得我言行不一,我想看你欢喜,又期盼你能陪我度过余生。若有个孩子,我便于暂时应付朝臣,你也会愿意留下来,可我强迫你怀,跟萧律又有什么区别。”
我说:“圣上和他是不同的。”
他没有威逼我不准吃药,也没有换掉我的药,而是坐下来与我谈,这种做法,足以我心平气和的听他说。
萧瑾疏商量的口吻道:“你若不打算再嫁,与我有个孩子也是好事,你带走他,或是让他留在这,你偶尔看几眼,都可。”
我想问他,若我想再嫁呢?
到底没敢把这话说出口。
思来想去,我也商量着问:“药快凉了,我先喝了,下回再谈这个事,好吗?”
我捧着碗的手很紧张。
萧瑾疏沉默一阵,道:“你昨晚喝伤了胃,要不就交给天意。若这回怀不上,便是我们无缘分。往后我再不与你提这事。”
我垂眸看了眼小腹。
算算日子,快来月事了,医书上说快来月事的这几天是难以受孕的,不喝便不喝了吧。
我放下药碗。
“好。”
萧瑾疏眼眸霎时一亮,不由自主的站起身。
“真的?”
我觉得好笑,只是不喝药,并非正儿八经怀上了,高兴得这样早。
……
从那天起,萧瑾疏更忙了。
忙着把别苑里容易脚滑的鹅卵石都换掉。
把屋子里有棱角的物件也置换掉。
三七告诉我:“圣上弄来个送子观音,就放在御书房里头,没事就去拜一拜,从前就没觉得圣上这么信神佛。”
我脑海里浮现出萧瑾疏拜送子观音的模样,眉眼中情不自禁的染上笑意。
年岁到了,想当爹无可厚非。
只是萧瑾疏也会有求而难得的事,需要去求神拜佛,真有意思。
三七压低了声量告诉我:“从前不觉得,或许是不急,如今朝臣对娘娘的非议大,皇嗣之事也催得紧,事儿都压在圣上身上,必然盼着有个解法。”
我面上笑意渐渐淡去。
“他这又是何必。”
三七叹口气:“娘娘啊,在城门口那回不得已将您归还给平王,但在当日,圣上便亲自写了书信给太后,让太后帮忙照拂于你,可是太后不愿生事端,没有出手。圣上得知此事时人已经在北稷了。为了那事,圣上与太后争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