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角落,陈烨见许霖眼巴巴地望向自己,犹豫了片刻,才站起身,“启禀皇上,微臣今日确实看见,桑将军和许兄举止亲密。”
陈烨是许霖的同窗好友,也是之前扶许霖起来之人。
只是他没想到桑九黎竟如此狠心,他甚至替许兄感到不值。
“举止亲密?”桑九黎面色沉冷,“你说,我踹他那一脚是举止亲密?”
“虽然隔得远,没听清你们说了什么,但我确实看到你们二人牵手了。”陈烨声音有些急切,似是想要极力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那是许霖小儿轻薄我孙女,年纪轻轻眼神就不好,还敢在此胡说八道。”桑振怀从未听孙女提过许霖此人,不可能信那许霖所说的话。
“好了。”昭庆帝面色不悦,“这好好的一桩亲事,别因你耍性子耽误了。”
桑九黎双拳缓缓握了起来,昭庆帝根本就不管真相是什么。
巴不得她嫁人,好叫她交出手上的兵权。
玉佩的事,加上有人亲眼撞见她和许霖私下见过,认不认就已经不重要了。
昭庆帝一道圣旨,便可直接将她锁死。
即算她对此不满,也只会被当作与许霖耍性子。
桑九黎双眸轻轻一闭,再睁开时,眼底多了一抹坚定,“确实是许霖欲轻薄末将,珩王殿下可以末将为作证!”
“咳……咳咳……”穆君珩平生第一次,被茶水呛着了。
所有人都看向面色苍白的珩王。
“哦?”昭庆帝声音透着森森寒意,“桑爱卿可要想清楚了,珩王身子孱弱,可经不起你折腾。”
昭庆帝怎会甘心放过这次机会。
“这桑九黎,怎么又和珩王扯上关系了?”有人看了眼许霖胸前的脚印,颇为不忍,“珩王怎能消受得了啊。”
“珩王高洁如月,这么多年,也未见哪家贵女入得了他的眼,他怎么可能会看得上桑九黎?”
“回皇上的话,许霖接近末将时,珩王正好就在附近。”桑九黎双眼紧紧盯着穆君珩。
她想赌一把……
赌穆君珩也不希望见到她桑家军权旁落。
李牧潜藏在军中多年,又从未阻碍她行事。
若李牧真是穆君珩的人,那穆君珩的城府,只怕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至少穆君珩有许多事,是瞒着昭庆帝的。
穆君珩眉梢微微一挑,这丫头胆子不小。
若是他矢口否认,那这桩婚事,可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昭庆帝也望向穆君珩,眸色复杂,“皇弟,是否真有此事。”
许霖面上微慌,额前沁出一丝冷汗。
他不知道桑九黎所言是真是假。
若珩王真的看到了什么,那今日之事就不好收场了。
珩王虽未在朝中任职,却是皇上在这世上唯一的弟弟。
也是最能左右皇上决策之人,他在天启是特殊的存在。
他的话,没有人会怀疑。
所有人都将目光定在了穆君珩身上,包括穆瑾昱。
“回皇兄的话,臣弟进玄武殿之前,从未见过桑将军。”穆君珩顿了顿,神色略显疲惫。
桑九黎面色微变。
就在所有人以为,是桑九黎说谎时。
穆君珩又开口了,“不过……臣弟今日进宫路上走得累了,在假山旁靠了一会儿,无意间,确实听到有女子被人纠缠。”
穆君珩微微侧首,似乎不欲多言。
身后的莫非站出来,代他回话,“王爷听到动静,想让属下出手相救,属下刚要动身,便见到翰林院侍诏许大人被桑将军踹倒在地。”
莫非简述完,便退回穆君珩身后,从头至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穆君珩看着桑九黎,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神意味深长,耐人寻味。
桑九黎静立着,大大方方地迎上穆君珩的目光。
她赌对了,假山后那片白色的衣角,真的是穆君珩。
今日宫宴,文臣武将皆着官服,女眷也都穿的各色锦缎,只有这珩王一身白衣,且那衣料在烛火下隐隐透着云纹,与她瞥见的那一片白色衣料有些相似,但她当时并未看清,也只是猜测罢了。
珩王……
桑九黎唇畔轻启,无声道谢。
穆君珩勾了勾唇角,一句谢,就想打发了他?
穆瑾昱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正仰着头一脸傲然,无意间瞥到二人之间的互动,胸口顿时又烧起一团火。
桑九黎从进殿开始,就没正眼瞧过他,现在居然当着他的面,跟七皇叔眉来眼去。
众人将这些话消化完,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一切,居然是许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他们还都信以为真了。
“这这这……简直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这许侍诏怎得这般无耻,害我等都误会了桑将军。”
“什么私定终身!桑将军为国征战,好不容易才得胜归京,许侍诏居然还毁人清白。”
“一直以为,许兄是个正人君子,没曾想,我竟是看错了他。”
满朝文武皆为许霖之举感到不耻。
昭庆帝眼底压着怒火,好好的局全毁了,“许霖,你可知罪!”
许霖吓得双腿一软,“嘭”的一声,双膝重重砸向了地面,“皇上恕罪,微臣……微臣只是太爱慕桑将军,才会出此下策。”
昭庆帝看着跪在殿前的许霖,无奈叹道,“许爱卿,你一番真心,也当用对方法,如此岂不是闹出笑话。”
“皇上!”桑振怀跨步而出,当场跪下,“御前撒谎,乃是欺君之罪。岂是一句笑话就能算了。”
哼!欺负他孙女,还想全身而退,门儿都没有。
“那依桑老所见,当如何处置?”昭庆帝看着殿前的桑振怀,就一肚子火,这老匹夫,惯是个得理不饶人的。
“回皇上。”桑振怀抬头,愤然道:“按我朝律法,欺君是死罪。”
许霖的祖父许文韩顶着两鬓斑白,踉跄跪到殿前,“皇上恕罪,臣的孙儿年幼无知,也是被情爱冲昏了头,才犯下此等错误。还请皇上念在老臣多年来,兢兢业业为朝廷奔波劳碌的份上,饶其性命。”
桑九黎敛了敛神,幽幽地开口,“许老这话可就不对了,许霖乃去岁殿试一甲,皇上御笔钦点的状元郎,你说他无知,岂不是暗指皇上识人不慧,错把鱼目当珍珠?”
桑九黎就差没说昭庆帝有眼无珠,但这中间的意思,在场的人都听的明白。
叶星辰暗暗给桑九黎竖起了大拇指,连皇帝都敢骂。
许霖半截身子凉透,这下,恐怕连皇上也保不住他。
昭庆帝气得后槽牙都疼了,他看了眼一直沉默的宰相姜致远,想让他说句话,没想到他竟闭着眼装睡。
“姜相国!”昭庆帝沉声道,“你觉得,这许霖当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