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松区。
某居民楼。
乐易告别了梁松强他们，从里面走了出来。
749的人还需要花点时间，清理现场、提取样本啥的，乐易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离开前，他把黑色粉末、那个自爆魔物的残骸交给梁松强，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你们可以从这条线索往下查。”
“它的本体是一个小型的黑色圆球，像台灯，又像是玩偶手办之类的。你们可以试着溯源，看能不能从生产厂家入手……”
其实不用乐易说，梁松强脑子里已经有了一整套的流程和计划，在乐易提供了一个“可能是人为”、“魔物是催化剂”这样有些骇人听闻的思路后，他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乐哥，感谢你的帮助。”他眼中闪着难以言喻的感激，轻轻地用拳头碰了碰乐易的肩膀。
“客气啥。我先走了，有事叫我。”
“好的。你慢走。”
见时间还早，乐易带着鹿凌霜，找了一家安静的咖啡店坐下。
鹿凌霜坐在他对面，微微低着头，纤细的手指轻轻搅动着面前的白瓷杯，杯中的拿铁泛起一圈圈细腻的泡沫。
中午的阳光透过咖啡店的落地窗洒进来，柔和的光线在木质桌面上铺开，映出淡淡的暖色调。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烘焙的香气，混合着甜点的淡淡奶油味，氛围慵懒又甜蜜。
“易哥，你在想那个女孩子的事情？”鹿凌霜善解人意地问道。
没等乐易开口，陶然先在群里发消息：
“易哥，这事不怪你啊。发现得太晚了。”
“确实，我们赶过来已经算很快了……”鹿凌霜也加入进来。
乐易叹了口气：“我知道。”
“如果是天灾，那搁谁都没办法，但是想到这可能是人祸，我就觉得有点……嗯，替那个姑娘打抱不平。”
“刚才在里面，那个叫梁松强的小哥，他说他也有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妹妹，说如果是他妹妹就这样被奸人所害，他哪怕拼着公职不要，也要跟凶手死磕到底、追查到底……”
乐易呷一口咖啡，露出一点苦笑：“说实话，他说的事情，虽然是假设，我却有点感同身受。”
鹿凌霜眸光闪动：“易哥，你是想到了当初的陶然姐么？”
乐易先是一怔，然后点头道：
“嗯。太像了，那天，我也是走进乱糟糟的房子里，见到了成为魔女的小然……”
他的手臂传来一股温柔的触感。
陶然已经靠上来了，搂着他的胳膊，脑袋搭在他肩窝。
“好在，好在我那时候，见到的是浑身血污的小然，而不是……”
他的手被鹿凌霜抓住了。
乐易看着鹿凌霜，她的脸微红，眼神坚定，陶然在他旁边坐直了，三人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
“我想了想，小然的情况跟她不一样，小然那时候成为魔女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七年，七年的魔女生涯，差点在一次魔潮中结束……”他扭头看向青梅魔女，笑呵呵道：“还好有房姐，小然的职业生涯还能延续，还能当很久的魔女……”
两女都莞尔。
陶然笑吟吟的：“哎呀，我这魔女当的，做牛做马，没有工资没有养老金拿……凌霜姐你别羡慕我啊。”
鹿凌霜脸更红了，她低着头，手抓着乐易的手不放：“我太羡慕了。你给我等着。”
乐易：“今天这个女孩，这个魔女，给我感觉跟姬一很像……成为魔女的时间不会太长，然后早早就迎来人生最后一次魔潮了。”
他的话让二女又沉默住了。
陶然想了想，发话道：“但是，姬一和她那个魔物的关系？……她们看着很亲密，不像是受害者与施害者的关系。”
鹿凌霜也赞同：“我感觉她们看着像主仆，其实有点情同姐妹。”
这时房姐突然插话道：
“姬一和四号姬快醒了。”
“当面问问她们呗。”
名郡华庭的家中。
四号姬安静地趴在电视柜的下方，悄悄地打量着周围。这个位置、这个高度让它不由得感到安心。
作为真身是一台游戏机的魔物，它习惯了在这个视角观察人类、观察世界。
它的玩伴，大部分时间英明神武、偶尔昏庸糊涂的魔女大王姬一，正兴高采烈地坐在两个漂亮的魔女中间，接受一个伟大存在的训话。
战战兢兢、甚至不敢直视房姐的它，悄咪咪地感叹：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伟大存在啊？！”
它没有犯姬二的错误，再度来到现实后，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鹿凌霜这个美丽的女人其实也是一个魔女，陶然就更不用说了，它的分身五号姬被擒就是拜她所赐，对陶然它可是有着很大的心理阴影，但是却不敢有一点怨恨。
它知道，这个强大的魔女是自己惹不起的，更何况，这个魔女一看就和自己新的主人——乐易，有着非同寻常的亲密关系。
虽然因为强行分割、强行收容，躲过了紫电收容师的审判，得以存活下来，但是四号姬的损失比姬一大得多，它失去了所有的分身。
能级甚至出现了降格。
即使在房姐的房间里经过了好些天的休养，也没有完全恢复回来。
它再次偷偷地看向房姐，心中既欣喜又是紧张：
“姬姐她到底知不知道，我们抱上的大腿有多粗啊？！”
“如此伟大的存在……祂是这个家的家长吗？”
“但好像又不是？家长难道是我的新主人，这个男性人类收容师？”
“看着不甚强大，但是拥有两名魔女妻子的他，一定有什么我还不了解的过人之处吧？……”
它已经自动把陶然和鹿凌霜归为乐易的妻子了。
然后它涌出了一点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哀愁和悲戚：
“看样子，姬姐也要步她们后尘，成为这个男人的妻子吗？”
“可是为什么，她看着一脸高兴的样子？……在人类社会，晚加入的妻子被早加入的妻子欺辱，不是一种常态吗？”
浑然不知自己正被伙伴蛐蛐的姬一，她脸上的喜悦和兴奋可不是装出来的。
刚刚被房姐唤醒、被乐易召出来的她，觉得自己不仅是回到了人间，更是来到了天堂。
“这一定是上天见我人生的前十三年过得太悲催了，特意补偿我的！”
姬一美滋滋地想着。
虽然没了身体，但是超级性感超级美丽的陶然姐也没有啊。
虽然成了某人的专属魔女，被收到一个暗无天日的大房子里，但是！大房子里也住着陶然姐啊。
更不用说，这个家里，还有漂亮到犯规的鹿凌霜姐姐，她和陶然姐，真的很让人难以抉择呀……
这个家里，四号姬也囫囵地活了下来，还有一个被她们称为房姐的大家长。房姐虽然严厉了些，但是真的好强啊，自己在它面前都不敢大喘气的。
对了，还有这个，嗯，算是她救命恩人的男收容师。
他看着脾气好好，人也帅，住的房子也大，好像也挺有钱？
不过有钱这个不算什么优点，她姬瑶又瑶家里也是有钱的，大房子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想到这些，姬一对自己的现状简直不要太满意。
她左拥右抱地坐在两个魔女中间，脸颊因为笑得太过用力而微微鼓起，像是塞了两颗糖果，红扑扑的，看着十分娇憨。
“易哥，”陶然纠正了姬一的坐姿、打掉她不规矩的手，“把姬一拉到群里呗？能拉吗？”
姬一：“群？什么群？泡泡群吗？”
陶然逗她：“是南斗市魔女之家相亲相爱群。”
姬一：“还有这种群？！”
乐易试了一下，把她拉了进来，在心灵聊天群里发了条欢迎消息：
“欢迎新魔女姬一加入。新加入的成员，请自觉遵守国法家规，尊重群主，尊重其他成员，为本聊天群的和谐发展贡献一份力量……”
姬一看到消息，长舒一口气：“吓我一跳。”
“还以为要发红包，报三围啥的……”
陶然轻轻敲了她的脑瓜：“好好说话，小小年纪，别跟个老司姬似的。”
姬一面露古怪，回复道：“陶然姐，你怎么知道我车开得贼溜？当然，是游戏里的，我可是从《Gt赛车》到《极限竞速》全都玩了个遍，每个赛道都熟得跟自家后院似的。有次跟我朋友联机，他们都说我开得跟AI似的，稳得不行，人称赛道女王……”
鹿凌霜捂嘴笑，姬一看呆了：“凌霜姐？我说话你听到了？你好美啊我一直想说……”说着就往鹿凌霜身上蹭。
乐易看不下去了，把这个熊孩子提溜着带到一边：
“姬一，我有话要问你。”
“坏人乐易哥，竟然不让我跟姐姐贴贴……你想问什么？”
房姐这时发话道：
“小家伙，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变成魔女的吗？”
乐易点头：“好好回答房姐的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姬一傲娇道：“哼，你果然把我当成犯人了……行吧，让我想想。”
小姑娘很早熟，身体、脑子都是，智商健全甚至还有点小聪明，说话也比较有条理，花了差不多十来分钟，她就把自己从普通人变成魔女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讲清楚了。
最难得的是，她对一些细节也记得很清楚，看来是有过专门的思考。
乐易好奇问她，她拍着大腿道：
“可不是么？！老娘……我死了后，不对，我成了魔女后，过了好几天，家里人都不知道我出事了。”
“我自己在大房子里，不对，还有四号姬，守着自己的尸体，呃，其实也没什么尸体了，都烧得差不多了，守了几天。后面我也想通了，我爸心思全在他姘头和私生子身上，我妈忙着美容和钓小白脸，才不关心我的死活呢，后来四号姬醒来后，我们索性就离开了那个鬼地方。”
按姬一的说法，她的记忆里，就经过一次魔潮，也是唯一的一次，非常的突然，她的身体在魔潮中完全解体，正常情况下，她应该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的。
也许是机缘巧合，也许是她的魔潮特性，在她死亡的瞬间，那台陪伴她多日的游戏机——四号姬，被同化、被催化成了魔物，这才给了她依附于四号姬或者说二者互相依附的机会，她们在四号姬的状态稳定下来后，离开了家，并且流浪至今。
她们摸索着，努力延续着自己的生命，虽然生命形态变成了自己不熟悉的样子。她们误打误撞的，在南斗市里流浪着，也渐渐掌握了一些生存的技巧。
例如，四号姬需要进食，四号姬进食的时候，其实也是姬一进食的时候。
四号姬进食，所赖的不是人类社会的食物或者能源，也不是单纯的魔力，而是在幻境中，被放大和扭曲的各种人类的负面情绪。
用四号姬的说法，在魔物幻境里，服下那些来自各种路人的负面情绪，对它而言就如同吃了人参果一般（此处是姬一替四号姬描述，她使用了比喻），非常的巴适非常的安逸，靠着这样的进食，它从一个起步只有E级的魔物，半年不到就升到了b级，并且无限接近于A级，在被乐易收容的时候，其实距离A级也就临门一脚的事情。
姬一也提到，一旦长时间不进食，不论是四号姬还是她，都会陷入间歇性的狂躁，就“很想打人”，四号姬就会不受控地张开幻境，胡乱地把人拉进来……所以她们每次进食，宁可是自己挑个好地方、挑个好时间，上次在苍松分局门口，实在是四号姬“饿”太久了坚持不住……
乐易就问她：
“那你，还有四号姬，你们现在还有要进食的感觉吗？”他看向房姐，“房姐，姬一这种情况，还需要精神食粮吗？”
房姐淡然道：“四号姬应该是不用了。它住进我这里，如果还需要进食，那简直就是笑话了。姬一的话，还是要的，跟小陶一样。”
说完它怪笑起来：“桀桀桀，乐易你小子，还是得努力挣钱呀，家里又多了一个人的开销，我猜这孩子的胃口很大的，不好养的。”
姬一拍着胸脯、脸上满是兴奋：“乐易哥，我饭量很大的！”
乐易没好气地把她按回沙发：“你然姐就吃收音机，我不信你还能吃光刻机不成？！”
他再次跟姬一确认：
“你刚成为魔女的时候，在你那个家里，有没有注意到周围还有其他魔物的，除了四号姬？”
姬一歪着脑袋认真回忆了一会，肯定道：
“没有！我在那呆了几天呢，就我跟四号姬，如果还有其他魔物，肯定能发现的。”
听到这里，乐易他们都开始觉得，姬一成魔女这事，可能真的纯粹是一次意外了。
过了会，又听到姬一说道：
“不过，我刚又想起了一个事，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下。”
她的语气不是很肯定，有些吞吞吐吐：
“在那之前，在我成为魔女之前，大概几个月前吧，我在放学路上，见到一人，女的，她非得往我手里塞魔女宣传的传单……就是那种很普通的打印的传单。在哪？肯定早就被我扔了啊……“
“她还说，小姑娘，你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魔女的……把我气得，当时差点朝她吐口水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