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北栀用力住迟牧野的衣角,指节泛白,极为维持自己的镇定,“迟,迟牧野,带我走。”
“好。”掌心下的湿意,烫的他肌肤一片炙热,内心的怒火越烧越旺,阴寒的声音从齿缝挤出,“两位听不懂人话?还是没点眼力见,一定要在她情绪最糟糕的时候,上赶着来刷存在感吗?”
“迟牧野,求求你,带我走……”她无助的开口,顷刻间,他感觉自己心脏被什么揪住,紧紧收缩一团。
“我……我只是想……”蒋母脸上涨红一片,眼泪从她脸上狼狈地流淌下来,“想跟她说几句话而已。”
她直觉自己快绷不住,那种难过的感觉,宛如一把小刀,在她心口慢慢腾腾地切割。她想也不想抓着他的手,求救道:“我不想听……带我走,带我走,迟牧野……”
“那么喜欢抱轮椅,就给你了。”迟牧野俯身把孟北栀打横抱在怀里,把她脑袋往自己胸膛一压,在她耳边呢喃,“栀栀,你不想看,就趴在我怀里。别怕,有我在,没人会伤害你。”
“谢谢……”她声音轻飘飘,整个人颤抖不已。
“你,不能……”蒋母还准备喊住他。
迟牧野脚步一顿,话里隐隐含着不满跟谴责,“我呢,没什么素质,耐心也有限,不要逼我从嘴里说一些刺耳的话,伤了彼此之间的体面。”
蒋父哽咽了一下,抱着妻子,对着她摇了摇头,“算了……让他们先离开,现在……不是时候。”
蒋母依依不舍看着两人,慢慢消失在自己面前,随后趴在丈夫怀里痛哭。
回到病房内,他把人放回床上,眸光沉甸甸,“想哭,就……”哭个够吧。
他话音未落,她豆大的泪珠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贝齿紧紧咬着唇瓣,沁出丝丝血痕,咸涩难耐的甜腥味在口腔弥漫,“迟牧野,我又说谎了,其实我想过找家人,我也渴望亲情,我也希望被爸爸妈妈抱在怀里。我是胆小鬼,害怕期待,害怕被伤害,就像现在这样,真相残忍又无情。”
对上她布满雾气的眼眸,鼻尖红红的样子,仿佛有千斤石头压在胸口,他沉默半晌,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想过好多种被遗弃的可能,却没想过,是这样的。”她表情变得迷茫,说着说着,突然笑了,“原来我的出生,不被期待,我是多余的……”
他企图慰藉她的心情,却显得苍白无力,“不是的,不是的,栀栀!你不是……不被期待的。”
孟北栀跪坐起来,抓着他的肩膀,眼尾猩红一片,声嘶力竭地问道:“那,那……为什么连我长什么样子,他们都不知道,我被人换了,他们也没有察觉……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可以那么不负责任……”
“我比谁都感谢老天,让你出生在这个世界上,让你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那么好一个栀栀,怎么会是多余的呢?”他眼里满是怜惜,呼吸凝重,指节发凉,抚着她的脸颊,动作轻柔擦拭她的泪水,“没有人能否定你的一切,包括你自己。”
“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表现得那么愧疚,那么难过!!我小时候怕黑需要人陪的时候,他们在哪!!别人拿脏东西丢在我身上,说我是野种,说我……没人要……”
听到这些话,他绷不住,俯身抱紧她,强行打断她的话,“你不是的!栀栀,你别去想那些混账话。你是最好的……他们不珍惜你,我要你……我珍惜你……”
她表情慢慢恢复正常,睫毛还有些湿,眼底还沁满了悲伤,“以前我害怕再被丢掉,就拼命学好多东西,我想证明,我是有用的。”
“嗯,栀栀很棒,栀栀已经成为了一个很厉害的大人了。”迟牧野暖声安抚着她,手一点点顺着她的脊背,“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女孩子了。”
孟北栀整个人萎靡不堪,喃喃自语,“好累……”
迟牧野用着下颚蹭了蹭她的发顶,“累了就休息一会……我会陪着你的。”
他哄了她好一会,护士过来换完药后,孟北栀因为精神状态不佳,慢慢阖上眼,又沉沉睡了过去。
迟牧野给她盖好被子,打算出去洗把脸,顺便跟江星辞他们提个醒。
没走几步,发现蒋父蒋母一直在等他。
迟牧野动了动唇瓣,指了指楼梯间,“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吧。”
“小枳,她,是生了什么病吗?”蒋母担心开口。
“昨天刚知道自己的身世,受了打击,一时没注意从楼梯摔了下来。”迟牧野不咸不淡地解释。
蒋母怯怯征求,“她睡了吗?我们可以不可以偷偷看她一眼……不打扰她……”
“这还没打扰?看在两位是长辈,尊称一声叔叔阿姨。”迟牧野抬手捏了捏眉心,耐心有限的开腔,“你们不心疼她,不考虑她的感受。我心疼,我替她委屈。”
蒋母试图辩解,“我不是,我没有……我……在意,我在乎。”
强烈的愤怒感席卷全身,他神色慢慢沉了下去,厉声斥责,“你在意,你在乎!你就不会明知道她现在不想见你们!还要出现在她面前!强迫她听你们所谓的苦衷!所谓的忏悔!这不是爱,这只是你们想赎罪!想减轻内心那点负罪感!罢了!”
蒋父神情沉重,眉头紧锁,喉间发不出一丝声音。
蒋母掩面哭泣,“可是,我想见见我十月怀胎的孩子……想跟她好好说说话……”
迟牧野轻呵一声,眼眸带着丝丝嘲讽,“为什么一定要逼她面对你们家人呢?她排斥,抗拒,哭了,你们看不见吗!?你们知道她对自己的评价是什么吗?她说,‘原来我的出生,不被期待,我是多余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蒋母听到这句,泪如倾盆,后退几步,奋力摇着头,“我没有不期待她的到来……我……”
“叔叔阿姨,你们走吧,栀栀,她不会想见你们的。”迟牧野手紧握成拳,眉宇间狭着风暴的暗流,正欲涌动,“我的礼貌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