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也半天不落定,等忙活完了事情,夜里与平儿在床上歇着,姐妹俩顽笑几句,先聊过几句府里的事,凤姐儿便感慨道:
“今儿老爷说衡兄弟得了个伯爵,可真叫我吃了一惊。”
将平儿的手拉到身前,无意识的捏来捏去,嘴里继续道:
“我虽知道衡兄弟是个有能耐的,富贵只是早晚的事,也再想不到竟这样快,入京这才两三年,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得了伯爵。
往后若再立下些功劳,说不得有朝一日,真就叫他赤手空拳挣下个公府来,那还得了。”
平儿便笑道:
“林大爷出了头,对奶奶不也是好事?林大爷素来与奶奶亲近,如今林大爷得了势,咱们贾家在外头许多事,林大爷也能关照着些,说不得二爷也能跟着沾些光?”
凤姐闻言,撇撇嘴道:
“这话也只说说便罢,你二爷你还不知道?那是个推倒油瓶都不扶的性子,每日里只要有肉吃,有酒喝,便样样都好,哪里是个能正经办事的人?”
说着又想起一事来,压低声音道:
“上回衡兄弟来府上,莫名其妙与我说起柳家放贷的事,我思前想后,总觉得有些不妥,别不是咱们的事,也叫他知道了。
来旺家的这做的什么事?既然叫衡兄弟这么快就知道了,只怕也难瞒过旁人去。
你明儿悄悄的把来旺媳妇找来,跟她说,那银子先不放了,只管把本钱收回来便是。”
平儿惊喜道:
“奶奶早该如此,因着那三成份子,奶奶如今手里体己,不说金山银山的,也再没有缺银子使的时候,何苦去挣这些钱?”
王熙凤斜她一眼,把平儿的手一扔,不满道:
“你当是为我自己?我还不是为了这府里,公中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上上下下那么多主子,各个要讲排场,讲体面,只管伸手从公中里拿。每年就那么些进项,也不知还能再撑几年。
算了算了,总归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我也不操那闲心了,说不得到时候老祖宗跟太太便有什么计较。
往后咱们院里,那些零头碎脑的,就从我体己里拿,往公中少支用些也就是了,别落了话柄。
记着,这事可别叫你二爷知道了。”
凤姐儿也实拿不准,若是果真放贷一事被揭露出来,她那位姑姑,到底会不会体谅她的这一番苦心......
平儿自然连连应着,次日一早就将来旺媳妇寻来,把王熙凤的意思转达过去,原料该一说就准的事,不想来旺媳妇竟叫起苦来道:
“诶唷,我的好平姑娘,奶奶是个富贵人,哪里知道这些外头的事,如今外头多少人家都缺银子,那点儿银子早都贷出去了,都是定了日期,写了字据的,不到日子,哪里有说收回来,就收回来的?
若违了契书,只怕银子要不回来不说,还得惹些麻烦来,再者旁人见咱们家这点银子都急着用,看着也不体面。
这些道理,奶奶一时或是没考虑周全,平姑娘好歹也说给奶奶听听。”
平儿对这些婆子媳妇儿的性子再清楚不过,哪里肯信这等鬼话,只冷笑道:
“你这话好没道理,当日你哄骗着奶奶拿银子做了这糊涂事,如今奶奶既想明白过来,你只该老老实实地将那银子送还回来便是,奶奶只要三千两本钱,也懒得计较那些利钱。又能有什么麻烦?
你若不往外头去说,又能有几个人知道这事?若外头果真传出些什么好话来,我也只管来找你,到时候,只怕你也利落不得。
外头这些弯弯绕绕的,奶奶懒得去管,也不计较你得了多少好处,三天以后,奶奶就要看见银子,要不然,你可仔细着,别怪我没提起告诉你。”
说完便转身而去,并不与来旺媳妇多掰扯。来旺媳妇见劝阻不得,只得作罢,跳着脚,指桑骂槐的说着些不干不净的话,平儿虽心里有气,也只当没听见。
原来一早来旺媳妇便没和凤姐儿说实话,她与凤姐儿说的是月息五分,实则往外放出去的时候,却计的一成的息,多得的利钱,自然便落在她自己的腰包里。
凤姐那三千两,不过大半年的功夫,如今利滚利,都快有六七千两的,虽是并非所有银子都能收得回来,来旺媳妇也已得了一千多两的好处,正在得意,谁成想凤姐儿竟要停了这事。
放出去的银子,两三天里,哪里就能这么快收回来,没奈何,又不敢真惹恼了王熙凤,来旺媳妇也只得想着得先自掏腰包,再东挪西凑的,好歹先垫着。
又不肯停了这营生,暗自琢磨,虽将凤姐儿这三千两还了,她自己却只管仍打着凤姐儿的旗号行事,左右已经趟熟了门路,往后再得些好处,便都是她自己的。
心中计较一番,拿定主意,朝平儿离开的方向气哼哼的吐了口唾沫,嘴里仍是嘀嘀咕咕的,也扭着水桶腰去凑银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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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上说的话,想要保密本就是痴人说梦,贾政才刚得了话,这头林思衡也知道了此事,打发人去城外叫钱旋也回来一趟,又把郑阳也叫过来,拉着边城,四人便在书房里议事。
郑阳刚听说此事,高兴不已,咧嘴笑道:
“那皇帝还是小气了些,以公子的能耐和功劳,该有个侯爵才是。”
林思衡摆手道:
“单是伯爵,咱们就已经够扎眼的了,我毕竟年龄摆在这里,除非也能封狼居胥,否则是断然封不了侯的,一个二等伯已经到顶了。”
钱旋也笑道:
“我打听着,顺德一系有几家一块使了力气,硬生生将收复洛阳的功劳加在卫川身上,皇帝也只将卫川从三等侯提到二等。若照这般看,皇帝这回对公子倒不小气。”
边城手指头轻轻敲着桌子,低声道:
“封个伯爵,倒都是次要的,这回公子是真正要掌军了,这才是头等大事!
边军咱们一时够不着,先不去说它,单说这京师附近,军力主要是三大块:
首先便是五军营,总计兵额十六万众,中军五万人,其中骑兵五千,现在是冯唐掌着,咱们那支骑兵,正从这中军里出来,如今又回去了。
左哨,右哨,各三万人,左哨就是卫川领着南下那支,卫川既回了都督府,这支兵马据说是要交给保宁侯,也就是要跟王家结亲的那家。右哨现在归石光珠管着,各有骑兵两千。
左掖,右掖,各两万五千人,骑兵兵额也是两千,右掖现在史鼎手上,左掖马上就在公子手中了。
只是左掖新败,士气低落,这些日子又被柳芳牵连,上上下下惶惶不可终日,如今是兵不满额,将不满员,况且这些日子各家都在往左掖伸手,公子想将这支兵马收拾起来,并不容易。”
林思衡点点头道:
“这些本是意料之中的事,若非如此,只怕皇帝也没那么容易叫我来掌这支残军,各家也不会就这么认账。
难处归难处,眼下虽是一盘散沙,再怎么说,名义上也是五军其一,有这番名义,咱们有好多事,做起来就方便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