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辛女泪水汪汪,愧眼不时瞟瞟雷桅。回到屋前,只见大门敞开着。二人不免心慌,同时高声叫喊:
“贞娘!贞娘!贞娘……”
哪见回音?
原来麻石刚把贞娘拖进屋,就在太阳穴下猛一拳,待贞娘昏劂过去,走出门外,见四下无人,便背起贞娘,朝近路飞奔似地交差去了。
兄妹二人眼看人去屋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辛女道:
“哥哥,麻石水保在我面前讲鬼话,挑拨我们兄妹关系,一定会跟上来窥伺我们,当他见我们打起来了,又跑到山里去了,定会下手去抢去贞娘”
雷桅说:
“原先我见他背起贞娘往麻伊伏方向跑,我就怀疑他是要把这妇人弄到田吉家去的。”
雷桅说完,便要到麻伊伏家去。
辛女拦住他说:“只怕他人多势众!”
雷桅道:“我不和他对打,只先探到贞娘下落,再想救她的办法。”
辛女一听,讲得有理,也要同去。雷桅却命她带尽家中银两,前去梨子湾,安慰贞娘婆母黄氏,以免她牵挂儿、媳。
辛女一听,知道兄妹又要分手,不免伤心泪落。
雷桅道:“好妹妹,人家为天下纤夫解忧,不惜倾家荡产,你我兄妹助人一臂之力,也是应该的。”
辛女点头称是。当下雷桅便整理行装,取出青龙剑,辞别辛女,踏着月色,直奔麻伊伏而去。
田吉本是洞庭湖里的湖匪头目,早年全靠抢船行劫为生。
后来湖上生意萧条,就带着一帮伙计转进沅江,在翁子洞一带发迹起来。用抢劫所得,勾结官府,霸占水道,当了辰州府水总。
他家有大小船只上百,良田千亩,他还在辰溪、浦市、沅陵等地占有码头,开有庄行。
并在麻伊伏地方,大兴土木,筑起了“蟠龙厅”。这蟠龙厅内设有一宫两院,多是抢来的良家女子。
田吉就凭有恶棍家丁,称霸地方,欺压百姓,俨如一个土皇帝。
这田吉不单生性凶残,而且在吃喝玩乐上怪癖颇多。每逢喜庆,田吉心必定要别出心裁地穿一件前后襟各有一丈余长的彩绸衫子,让四个童男童女抬起衫子的四角,宛如抬一顶“布轿”,
从街头走到街尾,前有人鸣锣开道,点铳放炮,后有人吹吹打打,唱着辰河高腔,招摇过市,以显示华贵。
方圆百里,若是稍有长得相貌俊美的女子,他便要把她弄来,收在蟠龙厅内,糟蹋全三五个月,一年半截,又赶了出去。四方面姓见了,无不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贞娘自被那麻石水保骗来,关在蟠龙厅暗室,茶不思,饭不进,终日啼哭不止。田吉对麻石发怒道:
“你怎么把个丧门星给我弄来了?”
麻石听了心中惊慌,忙道:
“田爷,自从你那次见了她,有了意思之后,我按照你的旨意、凿松悬凌角,她男人落水,断了她的念头。现在啼哭不止,想来是她男人新亡,是有几天哭的,你放心好了,我去劝劝她。”
田吉道:“你去劝劝她,若要再是这个样子,我就叫几个手下人整死她,再丢到河里去喂鱼。”
麻石楞在那儿,好半天讲不出话来。他挨田辕的骂,窝着一肚子的火,怒气冲冲地朝暗室走去。
柳贞娘正被绳捆索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悲恨交加,麻石进来故作惊奇:
“是谁绑了贞娘?”
又慌忙来给贞娘解了绳索,对她笑道:
“贞娘啊!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就依了他田爷吧!打从蟠龙厅修起之后,进来的女了莫说上千,也已上百,没有哪个不依田爷而活上几天的。这回算你福大命大,田爷的爱妃刚刚死了,要你这美人补缺呢!”
贞娘到此后,想到婆婆砸罐献银,买铁不成,终生积蓄付诸流水,想到新婚之夜山盟海誓,白头到老。
不料话音犹响,人已落潭;又想到自己前事末了,大难又临,早已悲伤至极,泣不成声,只求一死,哪里肯听他胡说八道!一意勾起头,直朝那楠木柱上撞去。
麻石得见,一把抓住,急叫来人。几个娄罗冲了进来,七手八脚,又把她绑在柱子上。这回,麻石喘过气来,狠狠指着贞娘骂道:
“你这、贱妇,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弄来,让你做皇母娘娘,你还不识抬举!再限期三天,若是惹怒了田爷,叫他让几个娄罗把你拿去用了,你不但贞操保不住,只怕是连性命也要丢的!”
说完,开门扬长而去。
雷桅乘月色出了门,顶着星光奔马伊伏,临河街巷,大小酒楼,妓院窑馆,全找了一遍,都没有看到麻石的踪影。
天明之后,又移往蟠龙厅四周,找了几个来回。只见四巷静无人声,百思不得一计。就选了蟠龙厅旁的一家小酒店,暂时住了下来。整日捧上一杯官庄茶,坐在门口,四面观察。
谁想一连五日,连麻石、田吉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只好回到在龙洄,等辛女从黄氏那儿,回来了再作商量。
谁知还没有到那边,只见山湾里,升起来了熊熊火焰。雷桅见了。慌忙跑过去,可是那邻屋,已经成了一堆灰烬。他急得大呼:
“辛妹,辛妹!”
众乡邻告诉他,辛女还没有回来。
他这才想起,在临走时,他叫辛女,到梨子湾去了。挨到了天明,看那上水的船只,有人叫了,要短纤帮忙的。就上去填了一个空,随那船,朔江缓缓而上了。
一路上,拉拉纤,又赶赶路,一多日,便来到了梨子湾。
村子中的人见了他,纷纷躲得远远的。这时吊脚楼里,走出来了一个戴着瓜皮帽的人。他就是这里的地保,喝住了他道:
“汉子,你来这儿,想做什么?”
雷桅赶快说明了来意,那地保脸色突变,惊道:
“你那妹妹,莫不是年方二九。”
“是的。”
“一个辫子又粗又长,眼睛又亮又大。操着一口桃源腔的妹崽?”
雷桅听了,急忙点头称是。
那地保道:
“兄弟,要是真的,那你来晚了一步。”
雷桅听了一惊,忙问: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