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封胤礽为太子,本就有顺应汉人立嫡制度的意味,如今叫胤礽再娶一个出身汉军旗的太子妃,可谓是相得益彰。
胤礽在汉人心目中的地位,也会随之越发稳固。
那他日后推崇满汉通婚,应当会更轻易一些。
也就是如今朝中汉军旗的汉人都统家中,没有适龄的女子,否则他都想做主给胤礽纳几个侍妾了。
这都是康熙心中的谋划,只有一点他是没有预料到的。
那便是胤礽真心喜欢瓜尔佳氏。
为了避免瓜尔佳氏像上辈子那样早早丧夫,他竟不惜忍痛放弃瓜尔佳氏。
康熙一边唾弃瓜尔佳氏的狐媚,一边又不得不把瓜尔佳氏赐予胤礽为妻——
毕竟儿子上辈子太惨了,这辈子还是多顺着他吧。
康熙这样安慰自己。
朝中重臣以及满洲各大世家皆对太子妃的人选早有预料,倒是没起什么波澜。
其实京城中除了包衣奴才,以及满洲顶尖的世家门阀,少有人愿意将女儿送入宫中的。
毕竟宫中嫔妃的日子属实不算好过。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端,何况是在宫里那等污糟之地。
后宫里头人员密集,大部分又都是娇养着长大的贵女,谁能真的没有往上爬的心思呢?
若出身高,进宫便能入主一宫,倒也不必受太多苦楚,毕竟皇帝就算不喜欢,也会给其身后的家族几分薄面,不会过于苛待。
但是出身低的话,就只能指望皇帝的偏宠过活,一个运气不好,就有可能沦为宫斗的牺牲品。
自己身死倒也罢了,若是带累了家族,那几乎就相当于鸡飞蛋打。
毕竟女儿不入宫,尚且可以通过联姻来获取利益。
这太子妃之位早年确实有几家人觊觎,但这两年见惯了太子的奇葩,就没什么人肖想了。
可万一被选中,也没有人会拒绝。
毕竟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
太子若登大位,那么外孙也很大几率能坐上龙椅,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反之,要是太子一直在发疯的路上狂飙,那他们早早划清界限也就是了。
左右牺牲的只有一个女儿。
这年头,谁家没几个女儿呢?
翌日,胤礽照例去乾清门参加早朝。
与去年不同的是,乾清门下又多了两个皇子——胤祉和胤禛。
春节过后,胤祉和胤禛就正式入朝办差。
只是那时胤礽和胤禔被派出去赈灾了,两人还未曾在早朝上与两个兄长碰过面。
是以,今日看到胤礽过来,胤祉和胤禛都有几分雀跃。
“见过太子二哥。”
两人朝胤礽拱手行礼。
胤禔则是懒洋洋的瞥了胤礽一眼,权当是打招呼,几个月的相处,兄弟二人倒是磨合出了一些默契。
胤礽懂胤禔心里的小别扭,所以不以为意,笑着跟两个弟弟寒暄。
四个尊贵无双的身影站在一起,足够吸引住朝中大半臣子的目光。
大阿哥的举动自然落在了不少人眼中,当即目光就变得幽深了起来。
大半个月之前,康熙在午门门口提刀欲砍人的事还历历在目,朝中文武百官都在思量康熙发疯的原因。
等到康熙给豫州北境送去了一批太医院属官,所有人才模模糊糊地猜到了一些。
如今瞧着大阿哥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众人心里头不由嘀咕开了——这兄弟二人在豫州一定是闹掰了!
至于闹掰的原因,简直是昭然若揭。
索额图自然也瞧见了,也能感知得到周边逐渐诡谲起来的氛围,但他却依旧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
经幕僚提醒,他也猜到了胤礽执意留在那里的用意。
索额图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激胤礽劝他回京躲避灾祸,还是该怨恨他瞒着他擅自做了决定,将他以及赫舍里家逼到了悬崖边上。
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索额图深知自己需要冷静下来,深思熟虑一番,未来到底该怎样做,才能扭转胤礽那行事不顾后果的性子。
不多时,康熙缓缓从乾清门内走出,坐到了龙椅上,早朝就此开始。
随着朝堂各部走上来跟康熙汇报,胤礽也逐渐看出了些端倪,顿时有些抓狂。
‘老头这是什么意思?把胤祉分到礼部,胤禛分到刑部,那么好的奴役对象,一个都没给爷留?’
康熙脸拉下来一瞬,又很快恢复正常。
爷?他是谁的爷?
简直是倒反天罡!
康熙心中不爽,接连训斥了好几个官员。
早朝很快结束,康熙又往瞥了一眼胤礽,而后就直接回乾清宫了。
胤礽的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他却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高兴。
康熙心中软了软,想着要不将胤禛调去户部算了,否则胤礽整天不高兴,他看着也揪心。
但思量了片刻,康熙还是决定再缓一缓。
胤礽回去吃完早膳,坐着肩与直奔礼部衙门,后日就是端午节,他要去过一遍典礼流程。
这样的事基本上出不了纰漏。
在豫州那边没有传回消息之前,他是没什么心思办差的。
时间缓缓地向前推进,随着五月初九这个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时间节点日益临近,胤礽的心也愈发高悬。
端午节刚过两日,豫州传来消息,邻保县逼近山林的地方出现了不同寻常的病患。
康熙立即将胤礽叫到了乾清宫,把这消息告知与他。
胤礽只觉得心脏一缩,随即脸上血色尽退。
他做了这么多努力,居然还是没有作用吗?
见状,康熙温声说道,
“不必忧心,驻守在那里的太医们说,你制作的青霉素很有用,除了一些病入膏肓的没救治回来,症状轻的百姓都无碍。”
听完康熙的话,胤礽的手脚这才有了知觉,接过康熙手中的密信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胤礽狠狠地闭了闭眼,想将眼底的泪意压下,却怎么都压制不住。
也就是这一刻,他才觉得压在心头的大山被他彻底粉碎。
“六十九万两千,整整六十九万两千余人……我到底……没有白白重活这一遭……”
此刻胤礽只想找个地方放肆哭上一场。
康熙听了眉头也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猜到了上辈子豫州爆发了瘟疫,却不曾料到竟那么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