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寒并未抬头,继续一边吃着饭菜,一边询问:
“说说吧,杨大郡主,这是何意?”
“按照礼法,你该唤我长辈。”
江上寒抬头,声音平静:
“长辈万安。”
见江上寒明明刚死了父亲,却一脸平静的模样,杨知微忍不住问道:
“侯爷这么多年,没有接你回府,可曾记恨?”
江上寒摇了摇头。
“你那日不都说了你们的理由,或者说是苦衷?我是一个比较可以善解人意的人。”
杨知微闻言略感欣慰,双手顺了一下贴着翘臀的白裙,坐在了江上寒的对面,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
“从今日开始,侯府算是正式认下你了。”
“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侯爷意外去世,侯府需要有一位男人撑着。”
原来是两个漂亮的弱女子,怕家中没了男人,遭受欺负。
江上寒坐直了身子,面色冷淡:“可我并没有准备回到侯府。”
杨知微闻言,吃惊的瞪大眼睛,诧异的问道:“那你前几日来侯府是何意?”
“要抚养费。”
“......今日呢?”
“为了演出费。”
“......”
杨知微大概听明白了江上寒的意思,敢情这小子两次前来,都并不是想要成为勋贵之后?
单纯的要钱来了?
你有那么缺钱吗?
噢......穷乡僻壤长大的,好像是挺缺钱的。
杨知微也了解炼丹师这个修行道门,算是最费钱的职业了。
当然,若是学成,也是十分赚钱的。
她娘家,凉王府,就养了一位炼丹师。
每年的费用与王府第一高手无二。
要知道,那位炼丹师不过五品。
而王府第一高手乃是一位二品的准剑仙。
杨知微对于江上寒的真实想法,感到不解,认祖归宗成为权贵之后,不比自己修行要强?
少年人,就是见识短薄。
但是,也并非没有解法。
不就是要钱么?
杨知微略一思忖后,缓缓开口:
“侯爷的爵位是世袭的,他如今战死沙场,对于朝廷来说是大功,你若留下,便可以承袭他的爵位,在大靖一个侯爵的俸禄,想必够你炼丹所需的药材了。”
江上寒想了片刻:“成交。日后,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杨知微难得流露出笑意:“爽快。抓紧吃吧,吃完饭,还要去守灵呢,今夜你多辛苦一下。”
江上寒嗯了一声继续埋头吃饭,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理所应当。
杨知微站起身,走出了房门。
.....
江海言的灵堂布置的十分得体。
棺木坐北朝南,中间有一个木制灵牌,上面写着:
“神威左将军宁远侯江海言之位。”
神威是部队的番号,大靖有五大神军,神威是其中一支。
左将军是职位,宁远是爵位,江海言是姓名。
下方是香炉、水果、糕点;再下方是火盆,用于烧黄纸。
棺材两侧是数十条,白色布幔。
江上寒在江海言的灵前守了一整夜,直到天际泛白。
灵堂才进来一位少女,身穿素白色的孝服,披着麻料,看着灵柩前跪了一夜的少年,方才勉强止住的眼泪,又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少女樱唇微启:“弟......弟,你辛苦了,换我来吧。”
靖国习俗,长者去世后,首夜守灵人,必须是孝子孝孙。
且,必须为男子。
天明后,尚未出阁的女子,才可来灵前尽孝。
江上寒此时还在闭目修炼,一枚六品丹药刚刚吸收完毕,听见声音转过头,就看着了这梨花带雨的少女,即便是他,也觉得有些可怜。
不过,他并未拒绝,毕竟这少女,才是棺材里面躺着的人唯一的血肉至亲。
自己一位魂穿重生者,能做到这份上,他自己都很满意了。
“姐姐若是觉得叫我弟弟不太习惯,日后叫我名字就好。”
“嗯...我日后称呼你寒弟,可好?”
“自然,姐姐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好。”
弟弟这个角色,江上寒十分熟练。
甚至在某些时候,要比杀人熟练。
说话间,江上寒站起身来,将中间的蒲团让给了江上雪。
江上雪做了一辑,迈着碎步行至蒲团上跪立,点燃了几张黄纸,烧了起来。
一旁的江上寒这才想起来,一晚上净顾着修炼了,竟然忘记烧纸了。
这可并非孝子所为。
到时候发工资了,心里也有愧啊。
连忙在江上雪身边的一个蒲团上跪好,拿着一根火钩子,帮江上雪烧着黄纸。
“我帮你。”
江上雪诧异的看了一眼新认的弟弟:
“你不用在此陪我的。”
江上雪十六岁的年纪,在大靖也算是成年女子了,又哪里会看不出来,江上寒对于这个没见过面的父亲,并没有什么感情。
所以她权当江上寒没有离开灵前,是陪自己。
江上寒也懒得解释,平静的说道:“反正我也无事可做。”
“你跪了一夜,不饿吗?”
江上寒摇了摇头:
“昨天晚饭吃撑着了。”
“......”
“寒弟倒是一个有趣的人。”
姐弟亦或是兄妹两人,一张一张的往火盆里扔着黄纸,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江上雪率先打破平静:“其实,小时候我曾无意间听到过你的存在。”
“怪不得你见到我并没有多么惊讶。”
“嗯......但当时,我虽然没有做什么,心里也是不希望你回来的,总觉得你会争夺父亲和母亲对我的爱。是不是很自私?”
江上寒摇了摇头:“那时你还小,我从来都不知道父母的关爱是什么样的,对这个没有感觉。”
江上雪点了点头:“现在看来,好像有一个弟弟也没什么影响。”
“嗯,存在即合理。”
“为什么总觉得你说话像一个大叔呢?”
“大叔?”
“是,一点不像我们这个年纪的孩子讲话,老里老气的,”江上雪突然想到,江上寒是穷苦中长大,觉得有些失言,转口道:“你这些年过的辛苦吗?”
“谈不上辛苦。”
“其实,我也没有见过父亲几次。他常年在边境打仗,有时候两三年都不回来一次,而我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大梁城。”
“原来你是一个留守儿童啊。”
“啊?”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大叫之声。
声音刺耳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