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霆靠得实在是太近了。叶依一想后退,但她就站在马路牙子边上,身后非机动车上车流不息,叫她退无可退。
“都要开除我了,还要占我便宜,这样合适吗?”
“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他话音未落,身旁突然一声巨响。叶依一吓得一激灵,回神时发现身前挡着的是陆延霆的胸膛。
“怎么回事……”
他们齐齐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块巨大的露天广告牌倒在了地上,周围到处都是碎片。过路的行人惊慌失措,杂乱无章的呼救声此起彼伏。
陆延霆反应比她还快,已经往那处跑了。叶依一跟了上去,嘈杂中她隐约听见了孩子的哭声,哭着在叫妈妈。
那块广告牌周围已经围满了人,众人齐心协力,想要把巨大的板材连同腐朽了的钢筋一起抬起来。
有人把那个孩子抱到了一旁。孩子还很小,看起来不过两岁多的年纪,哭得小脸通红。泪珠子一颗颗得往下落着,干净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他还在叫着妈妈,可他的妈妈却已经无法回应他了。
有陆延霆在前面开道,叶依一跟着他挤了进去。她只能看到废墟底下压有一条胳膊,还有被染红了的衣袖。
有人在喊着,“不行了,不行了!人已经不行了……”
陆延霆的手伸向了西裤的口袋,却被身旁的叶依一拉了一下。
“奶茶你拿着!”她不由分说的把手里的杯子往他怀里推,另一只手掏出了那只破旧的黑色手套,“帮我挡一下,我得马上做修正。”
陆延霆迅速贴近她,看着她戴上了手套。非自然的光辉顷刻间就溢了出来,他赶紧将她揽在了怀里用自己的身躯去遮掩。
一阵大风掀过,卷起的尘埃让众人闭眼抬手去遮挡。
陆延霆把她的脑袋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等到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广告牌依旧倒着,但那个孩子的哭声却停止了。
“我的天!”孩子的妈妈抱着孩子惊魂未定,“好险!差一点点……”
当意识回归时,叶依一发现自己正靠在陆延霆的肩头。眼前就是他的颈窝,那里的温暖带着陆延霆独有的气味,猛烈得刺激着她的神经。
感觉到肩膀靠近领口位置的衬衣似乎是湿了,陆延霆赶紧把她扶正了去查看。叶依一的眼角是干的,但嘴角却是湿的。
看着自己灰蓝色衬衣上的水渍,他愣了片刻。随后嘴角连同颧骨一并升天。
他扶着她半边脸颊,用自己的大拇指给她擦了擦,“刚刚在时空间隙里是看见什么好吃的了,看把你给馋的!”
叶依一突然醒神,赶紧躲开了他的手。她觉察到自己的耳朵烫极了。再一想到刚刚闻着陆延霆身上的气味哈喇子横流,叶依一自己都想抽自己两巴掌。
陆延霆松了臂弯,却依旧将她圈在跟前。看着那白皙的脸蛋上爬上了一抹红晕,他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叶依一尴尬得抹了抹嘴角,突然变成了个哑巴。
这还是陆延霆第一次亲眼看见叶依一做时空修正。虽然他一直都知道她是高阶修补师,但在潜意识里这个特殊职称一直都没有具象化,直到今天。
他不禁感慨,“不愧是叶大修补师!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叶依一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大惊小怪了。她今天做的只不过是常规修正,虽然普通的修补师未必能做得这么干净利落,但还是能修正过来的。
她顺口问了一句,“我在你们警司这个圈子,是不是已经被列为重点监察对象了?”
“名气是很大。”
叶依一有点好奇自己在时空警司的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在你们那边,我的名气大到什么程度了?”
“谁人不知你叶大修补师的名号,还有你们叶家欠殷家的债。”
叶依一:“……”
叶依一想喝一口冰镇奶茶压一压自己想踹他一脚的冲动。
“你能放开我了吗?”她没好气,“又占我便宜!”
陆延霆根本舍不得撒手,“你得先把手套摘了。”
她边摘边叹气,“我这该死的第六感!通常我出门是不带的。”
“那今天怎么想到带了?”
“早上右眼皮子一直跳,想着别是今天要出事,就带着了。”
一阵微风吹过,陆延霆觉得自己肩膀那块凉飕飕的,不禁又偏头去看那一滩口水印。
叶依一这才想起来要道个歉,“不好意思哈!要不你把衣服给我,我给你洗干净。”
“那你让我今天穿什么?”他笑了笑,把奶茶塞回给了她,“算了,等会自己也就干了。”
猛吸了一口,她顿觉神清气爽,继而连说话都有底气了。
“话说,陆警司这回你可看清楚了昂,我没违规。”
“是教科书级别的正当修正。”陆延霆两手都插进了裤兜,看起来整个人更挺拔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叶依一咬着吸管看向广告牌那边。虽然还是挺混乱,但至少那个孩子依旧有妈妈。
她感慨了一句,“其实至今我都没有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我们这些时空修补师的存在。”
“破破烂烂的世界,总得有人去缝缝补补。我们做的,就是尽我们所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
“修补师做着不为人知的好事。但很多时候,我们连我们自己的命运都没法改变。”
“这是祖师爷定下的规矩。”
叶依一点着头,“也是祖师爷给你们警司赏的饭吃!”
陆延霆看着那对惊魂未定的母子,“依一,时空修补的意义不就在你眼前。虽然没有报酬,但也算是积了功德。”
这套理论用在普通修补师身上或许还说得通。但作为叶家的修补师,叶依一却很难认同。高阶修补师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们存在的主要职能其实是接大法官的指令去恢复被违规修改的时空秩序。很多时候,她充当的是刽子手的角色。
叶依一经常怀疑,叶家所遭受的苦难会不会是源于他们祖祖辈辈做的这些事。
她垂头叹气,“我倒宁愿自己是个普通人。”
“但我觉得这种特殊身份还是很有用的。至少在遇上今天这种情况的时候,我们不会因为无能为力而感到惋惜和无奈。”
“你心态可真好!”
陆延霆侧身给她让了条路,“走吧,边上花园人少,我把要说的话跟你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