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出差过得痛苦且漫长。陆延霆把最后一站留给了兴建，即便他并不觉得自己在公开竞标中有多大的机率能拿到那个大项目，他还是赶来参加这次的开标和评标。
他想要看看夏今安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利耀那个藏在暗处的正主依旧从不露面。开标的那天，来现场的是他的狗腿子周远。
两人打了个照面后，就各管各的，如同所有前来参加仪式的竞标商一样，静静等待开标结果。
结果不出意外，利耀依旧以最低的价格拿到了这个项目。但这对于陆延霆来说却着实是有那么点意外，毕竟兴建的上一个项目利耀才刚动工。
评标安排在第二天，但陆延霆早已归心似箭。奈何娄家在开标和评标之间，给他设了个犹如鸿门宴一样的席。
这个席的含金量，让他不得不放弃了提前回去的念头。毕竟，在整盘棋里，兴建城投算是一枚很关键的棋子。
陆延霆以为依旧会是父女俩一同出席，毕竟是在评标前的最后一次会面，却没想到只有娄曦研一人到场。这也让他对这次会面的性质产生了怀疑。
西餐厅狭小的二人桌，他们对坐着，离彼此不过半米多的距离。
“上次你来去匆匆，我也就没有强行留你吃饭。但回去就被我爸批评了，说我不懂规矩。”
陆延霆耐着性子听她扯，脸上挂着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也知道陆先生不是会介意这些小事的人，但我爸执意要我设今天的宴来回请你。正好今天开标的结果也出来了，很遗憾……”
“我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
娄曦研弯着好看的眉眼套着他的话，“那怎么还亲自到场了？”
“兴建是我们华庭康威很重视的一个客户，又是这么大一个项目，我总得亲自到场以示尊重。”他放下了刀叉，“不过是挺遗憾，毕竟我本人还是很看重这个项目的，也报了我们最好的价格。”
“看出来了。”
陆延霆的回答很体面，让她在失落之余喝了一口葡萄酒。
“其实你们的价格已经很好了，仅次于利耀。”她指了指他的高脚杯，“今天也不喝吗？还在忌酒？”
橄榄枝抛得这么明显，反倒是让陆延霆不好直接拒绝。
“葡萄酒而已，度数也不高。不过，如果真是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喝，倒也不必勉强了。毕竟……”她又抿了一口，“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陆延霆知道她在欲擒故纵，但自己现在的确也还需要兴建这枚棋子。
“之前肝脏出了点问题，不过也不是一点都不能喝。”他拿起了酒杯，“上次是刚出院不久，以茶代酒是迫不得已。这次我敬你！”
娄曦研和他碰了杯，“那你还是别喝了吧，诚意我领了。”
“杯都碰了，不喝怎么行！”
陆延霆爽快得干了这一杯。
“明天的评标，你还去吗？”
“去吧，反正我的航班也是明天下午的。在酒店待着也是待着，去凑凑热闹也好。”
娄曦研点了点头，这才觉得有说正事的必要，“其实，我爸还是对这次利耀的中标有些疑虑的。上一周期给利耀的那个项目，也是最近几天才动的土。”
陆延霆不动声色，“利耀虽然实力雄厚，但上一周期一下子中了四个大项目，其中有一个还是个超级项目，估计也是出于建设产能合理分配的考虑，才会调整开工时间。只要总工期赶在核定的交付日期前完成，就不算违约。”
“行规是这样，没错……”她意味深长，“但这个项目要明年年底才交付，再加上你说的那个超级项目，以及他们手里的其他项目……考虑到工程品质，短期内再给利耀新项目似乎就不是那么合适了。”
他其实并不想贴钱去接这个项目，也更乐意看到利耀往这个项目上贴更多的钱和建设产能。但陆延霆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算利耀用常规板材，这个项目夏今安也赚不了多少。赚不了多少还得冒风险外加搭上建设产能，以陆延霆对他的了解，他不太可能会这么干。
但如果这个项目留给华庭康威，虽然短期里是不能实现饿死华庭康威的计划，但那是亏钱的买卖，一样能让华庭康威伤元气。
夏今安对自己的了解，就如同自己对夏今安的了解一样。在生意上，陆延霆知道自己必须表现出饥渴，才能让那个人更乐在其中。
眼下，陆延霆尚且还不了解利耀和兴建之间的合作关系到底有多紧密。在娄曦研问话的当下，他就只能先顺着她的意思去回答。
“那娄小姐的意思，我们华庭康威还有机会？”
“评标后审是委托第三方进行的，我们兴建只看结果。利耀有没有这个资质与能力来接这个项目，第三方正在做评估。”娄曦研晃着手中的红酒杯，“华庭康威是第二顺位的竞标商，所以我想打探一下贵司目前的项目数量和建设产能分布情况。”
她的弦外之音再明显不过。兴建想让华庭康威来做这个项目。这也就意味着，第三方后审的结果是可控的。就像长成宽投那个项目的后审那样，但又不完全一样。
这一次，是兴建主动想要放弃与利耀的合作。
陆延霆已经能预判到这件事情的发展方向，也就明白华庭康威在这个局面中其实已经落入了被动的局面。但这个被动的局面却不是利耀造成的，而是兴建造成的。是对面这个女孩想要拿捏自己而设的一个局。但打从决定和兴建打交道开始，陆延霆就没有在乎过自己会成为她这片池塘里的一条鱼。
他勾了嘴角，“上一周期，我们公司中了三个项目。其中两个在明年第一季度就能完成交付，另外一个计划在明年第三季度完成交付。虽然这一期又接到一个大项目，但从建设产能的分布情况看，再接一个项目还是没问题的。”
娄曦研点了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手边放着的手机震了一下，陆延霆瞥眼一看，脸上的神色顷刻就变得柔和了。
娄曦研笑着放下了酒杯，“女朋友来查岗了？”
“嗯，等会回去我再给她回电话。”
“明天你就要回去了，她还盯得这么紧！”
“我这一趟出差，已经快十天了。”
“上次你说，你们已经很多年了。居然还能这么恩爱，真是叫人羡慕。说实话，那会儿在度假山庄遇见，我还以为你们是刚开始的。”她维持着笑容，大大方方，“那我们赶紧吃吧，吃完你也好早点回去，不然她要误会了。”
“吃西餐讲究礼仪，一道一道都是按照顺序来的。今天是娄总行待客之道设宴款待，既然我应邀赴约，就不会怠慢。”
“我看你一口气喝完了那一杯，还以为你急着回去呢！”
“只此一杯，不给自己留念想。”
娄曦研听出了他言外的绝情。
“陆先生的自制力还真是让人佩服。”她又拿起了自己的酒杯轻轻晃着，“不过的确如此，红酒就是这样，让人一点一点得上瘾，在不知不觉中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