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硕等着唐念送客，没曾想到她会让自己留下来，一时找不到借口离开，只好加入。
王硕加入后，一直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他以为自己来得正是时候，看到的却是唐念和场上所有人拼酒的画面，常年应酬的人都知道，这一看就是聊完了正事，开启下半场了。
王硕不明白唐念让自己留下来的意义，只得煞有其事地坐着。
而另一边唐念敬完一圈酒，已经回到座位。借着位置优势，王硕听见唐念和李刚导演打听起了自己的试戏角色。
王硕出声打断：“唐总，这不合规矩了吧。”
唐念学他一样笑：“老朋友了，怎么那么小气。”
王硕自然不肯暴露，李刚却并不在意，直接说出了他之前带陶芝芝面试领衔女主角的事情。
“本来是定了，但你也知道陶芝芝出事了，王总正在物色其他演员给我们。”李刚导演颇有些无奈。
他本意是想让唐念知难而退，暗指主角位置虽然稀缺，但已然定了人选。没想到这一说破，反倒让王硕心慌了。
“导演，您不用担心，过几天我就带新演员去见您。”
唐念看出他紧张了，高深莫测地盯着他：“这么快就找到新人了，王总真是厉害，是谁啊，我认识吗？”
王硕笑：“唐总不认识的。”
唐念说：“哦，那是面试女一了？”
王硕的笑容僵滞，挂在嘴角半笑不笑。他非常清楚唐念为人，只要有希望的事情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会去争取。如今被她知道女一位置空悬，怕是难缠了。
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唐念又何尝不了解他，看他一脸不敢承认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李导，您或许不知，原先定下来的陶芝芝也是从我们公司出来的。”
李刚确实不知，甚是惊讶。
唐念缓缓说：“您刚刚担心我们公司的演员经验不足，但其实王总已经帮我们验证了，我们公司的演员是绝对有资格的，不是么。”
“实不相瞒，陶芝芝的名气和演技在我们公司都算不上最好的，那如果陶芝芝都可以，其他人又为什么不行呢？”
王硕嘴角抽搐，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拿下来的项目白白为唐念做了铺垫。
“唐总，您刚刚还埋怨我抢您角，您现在可比我刚才还要不仁义哦。”
绿茶就是绿茶，连发火都只能阴阳怪气地发。唐念不屑地冷笑：“王总，陶芝芝如果还在，我也就不抢了。但现在陶芝芝失踪了，您又怎么保证您后来找的，一定能被接受呢？”
王硕语塞，确实如此。
“这么大一台戏，戏好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角色不都是为了戏服务吗？”唐念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一番话，着实说进了李刚的心里。李刚点点头，格外认同。
他迎上唐念的目光，目光森然：“那唐总现在是要和我抢吗？”
唐念平静地说：“怎么能叫抢呢，公平竞争而已。”
王硕举起酒杯：“好，就公平竞争。”
唐念虽然买一送二的计划被破坏，但王硕也没捞着好。两人表面和平共处，实则暗地里都较着劲儿。
而较劲的方式就是敬酒，但唐念比较吃亏，半场开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天晚上，包厢的灯亮到十一点，散伙时，桌上满是狼藉的酒瓶子。
唐念强撑着意识送完所有人，等最后叶主管也离开了，她终于支撑不住，扶着电线杆子吐了。
吐完之后，胃才舒服一点。
凌晨的北郊，四周空旷，寂静无人。
唐念木然坐在路边，不知该联系谁，不知该去哪里。
在赴约前，她知道今天会是场硬仗，所以早早让老陈回去了。老陈担心她喝多了没地方睡，就把车钥匙留给了她。
对了，还有车钥匙。
唐念在包里一通乱翻。
可零零碎碎的东西太多了，翻了半天也没翻到钥匙形状的东西。
“好烦啊。”唐念一个生气，直接把包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
口红，粉底，餐巾纸，卫生棉，乱七八糟的东西散了一地，唐念眯起眼睛一个一个找过去，如此找了十遍，终于确定真得没有钥匙。
奇怪了，明明放在包里，怎么会不见了。
唐念猛地想到，这包刚才是王硕递给自己的。一定是这阴险小人搞得鬼，偷偷把她的钥匙拿出去了。
算了，幸好这天不冷，北郊治安也不差。
彼时道路两旁灯火通明，唐念心想今晚就在路边凑活一下吧，也不是没睡过。
她苦涩地笑了笑，然后把头埋在双腿的膝盖间，眼皮太重了，很快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没多少意识了。
迷迷糊糊中，有个戴帽子的男人在拍她的肩膀，说了好多好多遥远的话，接着直接把她手机抢走了。
唐念看见他拿着自己的手机捣鼓了一会儿，接着又蹲在自己面前用手机照了照自己的脸，再后面，她又睡着了。
………………………………
凌晨一点。
平常唐念去应酬，喝到八九点也该回来了。但这次卓星野始终没有等到对面那道门打开，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喝多回家了。
卓星野躺在床上想入非非，还试探性给唐念发了好几条信息，但都没有收到回复。
等着等着，他便睡着了。
就在这半梦半醒间，卓星野接到了巡逻交警的电话。
等他风尘仆仆地赶到约定的地方，最先看到的是半夜冷冷清清的大街上，有两道孤寂的背影。
一道站着，手足无措地看着地上。另一道坐在地上，面前物品撒了一地，她正在一样一样地捡起来扔进包里。
“你就是卓星野？”交警大叔看到卓星野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依然保持警惕，打量了他整个人后，轻声说：“身份证拿出来我看一下。”
卓星野往口袋里一摸，掏出一本人民警察证递给他。
交警大叔满脸不可思议，确认了好几遍，才说：“原来是同事啊。”
卓星野略感无奈，悻悻然笑了笑：“我在出任务。”
“哦，”交警大叔点点头，指着地上的唐念问：“那这位是家属？”
卓星野愣了愣，正想否认，就看见原本坐着的唐念猛然蹿起来。
她一只手搭在卓星野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煞有其事地介绍起来：“我是他姐，来，叫一声听听。”
卓星野哼了一声，撇开头，手却老老实实扶着她。
“原来是姐姐呀，”交警大叔将警察证还给他，眼神微妙地看了两人一眼，“她说她叫唐念，你却姓卓，同母异父的？”
卓星野说：“别听她瞎说，她是我出任务单位的同事。”
交警大叔默默地点头，说：“原来是同事啊，这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哦。”
卓星野呆立在原地，半天没有消化掉这句话。耳朵浮起一点红，热得发烫。
卓星野扶着唐念坐下，交警大叔在旁边拍照，他拍完仍不放心，又过来叮嘱:“你这姐……不是，你这同事胆子真够大的，半夜居然一个人睡在马路边，这要是以前治安不好的时候，那后果不敢想象啊。你回去之后，可要好好教育一下。”
卓星野面对前辈，只能点头附和。
明明是唐念喝酒，他却莫名其妙受了一顿教育。
夜晚再次恢复安静，大街上空无一人。偶有一辆车开过，发出一点零星的声响。
唐念蹲在地上，嘴里嘟囔着：“手机，手机？”
卓星野走到她面前，蹲下，两根手指捏着一部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
“手机！”唐念一把抓住藏在进怀里。
“你到底喝了多少？”卓星野对她说话，唐念毫无反应。只是眼睛空洞地盯着地上，不吵也不闹。
卓星野心里憋着气，见她不搭理自己更是恼火，于是用食指抵着她脑门，强迫她抬头，直视自己：“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么喝。”
唐念直愣愣抬头，半天嘴里憋出一句：“幼稚。”
即使喝醉，她看人的眼神也总有几分睥睨。有那么一瞬间，真得很像五年前那个唐念。
卓星野顿住。
唐念却只是清明了一瞬，很快又眼皮耷拉下去，伸手不耐地打掉他的手。
双手接触的一刹那，卓星野手臂一个灵活躲避，反手抓住唐念的手腕。唐念挣扎着想逃，卓星野又一个猛拉，将她整个人拉到自己面前。
咫尺的距离，卓星野双眼直直盯着唐念的眼睛：“那为什么你的紧急联系人是我？唐总，你就这么信任我吗？”
唐念茫茫然回望着他。
卓星野握住唐念的五指紧了紧，他迫切地想听到面前人的回答，却忘了她现在是个酒鬼。
酒鬼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一心想要挣脱他手掌的桎梏。
半分钟后，卓星野泄了气。
是他愚蠢了，居然企图让一个酒鬼回答自己。
卓星野五指缓缓松开，轻声说：“唐念，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也不知道唐念有没有听懂，居然抬头对他笑了笑。
卓星野叹了口气，伸手去扶她起来。唐念却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前倾倒，闷头栽进了他的怀里。
就在那一瞬间，卓星野正好张开双臂，一不小心接了个满怀。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卓星野低头看见唐念的妆容蹭花了自己的白t，露出她脸颊下一层薄薄的红晕。
两颗心脏靠得极近，近到卓星野能感受到她的心跳，随着呼吸的频率一起一伏。
他只要稍一低头，就能闻到唐念发间令人沁脾的香水味。
卓星野动了动手臂，十指僵直，不敢触碰怀里的人。
唐念不安分地动了动，侧脸呼出的热气正好吹在他的脖子上。隔着衣服，卓星野感觉自己的皮肤热得发烫。
卓星野艰难地将她扶正，神情肃然：“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唐念的眼皮再也撑不住，耷拉下去，整个人随之瘫软下来，只能靠卓星野强行扶着。
卓星野站起来，将她打横抱起，钻进了一辆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