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到达目的地前，所有人都看到了远方的青色。
风吹来了蒲公英的种子，随之而来的是连日烈阳后的暴雨。
雷声轰鸣，乌云盖住了天空，但没有人会去躲这场久违的雨。江箫坐在茯秞的背上，抬起头感受着沉重的雨滴落在脸上。
这样的暴雨下，她仰着头，眼睛都睁不开，一直到茯秞用尾巴替她挡住雨水。
梦梦坐在雨中发着呆。
羽一和羽二也难得从空中下来，十分自来熟地就开始借着猫眼兽躲雨。
羽一慌慌张张地检查自己湿漉漉的羽毛。
“都淋湿了！”她化作人形，盘坐着拧干羽毛化作的衣服。
“真没想到这地方会下雨。”羽二也很意外，“猫眼兽难道会求雨吗？”
“我怎么知道？”羽一开始拧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她的目光看向安静坐在茯秞身上的江箫，嘴里嘀嘀咕咕，“但是发生在那只猫眼兽身上好像也不奇怪……”
意外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现在都不意外了。
改明儿这儿下雪她都只会说猫眼兽太神奇了。
“的确。”羽二看向前方，“看样子快到了……终于也是要结束了。”
谁能想到这儿会下雨，谁又能预料在这段时间，这片干旱的地区会有这样一片草地。羽二甚至想该不会这世界上真的有神吧。
“等到了后你要做什么？”羽一难得感兴趣地说。
她双手撑在地上，脸上扬起轻松的笑容，明媚的脸一扫前几日的沉重。
羽二耸肩，“别说这种话，你忘了故事里面说这话的人往往都会早死。”
“……呸！尽说不吉利的！”
“说起来霜降呢？怎么没看到他？”
羽一眨眨眼，回忆了一下说：“我刚才看到他，他还说到了后他有自己的安排，让我们不要打扰他。”
说完，羽一又摆摆手，“谁知道他怎么想，神神秘秘的，和那只猫眼兽一样。”
而羽一嘴里的猫眼兽——江箫正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她没有再理睬淋湿的身上，而是在暴雨下看着面前的茯秞。
讲真，江箫也不知道为什么茯秞会选在这个时候要和她聊天。现在离目的地不过一天的路程，完全可以等到了后在细聊。
“……等到了后，大家可以在这里重新建立家园。”江箫垂着眼睛，雨声几乎要掩盖她的声音。
她干脆大声地说，“至少！至少百年内这儿都会是富饶的！”
对猫眼兽来说百年算不得长久，却也是段安稳的时光，况且猫眼兽有旅行的习性，在外找到更宜居也可以这样过去。
而跟着猫眼兽而来的兽人兴许会在这儿建立自己的文明，动物们在这里繁衍生息……大概经过这一次，他们也不会那样害怕猫眼兽了吧。
唔……大概阿蓝还是会怕？
而茯秞依旧看着她，等江箫说完才开口。
“我明白了。”她郑重地说，“感谢你的付出。”
她低头，在江箫的额头上轻轻一碰。
江箫有点意外于茯秞的郑重，她也不由得站直了身体，感受着她湿了绒毛在额头上落下的触感。
在一切结束后，她看到茯秞化作了人形。
这是江箫第一次见茯秞化作人形。
“有些话我想作为茯秞这个个体和你说。”茯秞走近江箫，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她的神情看不真切，“到了目的地后，大概会有许多要准备的事情，恐怕不会有现在的空闲聊天。”
江箫微微怔住。
茯秞的嗓音温柔，和平时很不一样。
就和她说的一样，她现在用的是茯秞这个个体的身份，而不是猫眼兽领袖的身份。她的语气和方才比带着随意，还有不易察觉的哀伤。
“露露走了，我很难过。”
她的话很平淡，但江箫却霎时间红了眼眶。
无论是她，还是平日大大咧咧的秋叶，大家都有意地没有再提朝露的事情，害怕会伤害到茯秞。江箫知道茯秞的心情绝不像她语气中那样平淡。
茯秞的身为领袖，她的身躯比一般猫眼兽高大，此刻化作的人形也比江箫高了许多。她走近江箫时，暴雨落下的雨帘被她撕开。
她忽然张开了双臂，抱住了江箫。
“但其实，露露很早之前就和我说过了。”
“……什么？”
茯秞微微弯腰，身躯笼罩着江箫。
“她知道自己要走了，还说她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茯秞的手为江箫挡着暴雨，嗓音如同远方的歌谣，“她说无论如何也要我抱抱你。”
倾盆而下的雨将两人淋湿，江箫缓缓抬手落在茯秞的背上，紧紧抱住了她。
“辛苦了。”
江箫将头埋在茯秞的怀里，拼命摇摇头。
她没有再说话，茯秞也没说话，但谁也没主动松开这个怀抱。
冰凉的雨水夹杂着滚烫的泪不断地落在身上，江箫想她明白茯秞选择这个时候说的真正原因。
哭声会被雷雨声掩盖，泪水也会融在雨水里，只要闭上微红的眼睛，她们就只是在拥抱着。
不仅是茯秞，她也是。
等雨后天晴，一切都会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