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瑶这一点到不会质疑郑青云在吓唬自己。
在现代长的好看的女孩子都会被职场骚扰潜规则,在地铁,公交被搭讪,在古代,若无权势,长的好看的女子只会被人抢掠,下场往往都不会好哪儿去。
她虽然想对郑青云这个狗男人眼不见心不烦,可当下若真放弃公主身份,实则是犯蠢。
在古代,拥有一个有权势的身份,可以做的事可太多了,相反,若是没有身份地位,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王瑶既眼下不急着和离,便看也不再看郑青云一眼,转身离去。
郑青云盯着王瑶离去之处,沉思良久,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与王瑶解释纳妾的内情。
……
王瑶被宫女带到顾盼君所在的下人房里,一推门就看到了十几个连铺最边上靠门口正对的顾盼君身上大片淤青。
王瑶怀疑她穿的这文可能是男主亲妈在女频写虐文,女主光环看不到,反而将男主写的文武双全无所不能的,因而那随脚一踢,就能将一个小丫头踢吐血,要是王瑶方才稍慢一些,顾盼君八成得废在那狗男人手里。
“公主殿下……”顾盼君看见王瑶,疼的吸气,却仍是立即起身,想要下床去给王瑶行礼。
王瑶忙阻止道:“免礼,快躺回去!”
顾盼君仍是没敢往下躺,似是不让她起身下跪给王瑶请安她就浑身哪里都别扭,以前的长公主虽然也温和待下,却从不曾如此。
礼不可废,尊卑有别,公主位尊,下人就是下人,岂可以下犯上?
顾盼君还是觉得应该要下地去给王瑶下跪请安,这是她属于下位者最常做的事,偏偏今日公主与往日不太一样,令顾盼君心生疑惑。
在顾盼君身侧不远的惊鹊也发现了,眼前的长公主看着虽然和以前一样亲和,却和之前那个满心满眼都放在驸马身上的公主殿下不同了。
之前的殿下,除了驸马本人,连对殿下她自己,都好像没那么在意的样子,又怎会亲自来下人房里,还免去她们行礼呢?
“府医还没来吗?”王瑶看出来鹊和顾盼君此刻都很不安,甚至可能在想,她和之前的公主哪里不一样了,但现在她最关心的明显是顾盼君的伤势。
小丫头年纪小,倒是能忍疼,那伤不知道有没有到心肺,书中的顾盼君,可是真给王瑶殉葬了的,算一算时间线,也就没多少天了。
王瑶不想按照书中剧情走,是以也更不愿意看到有人间接因她而死。
她来看顾盼君的路上,其实想了许多,如果这是她做的一场梦,那这场梦,必定要做的酣畅淋漓,让她将现实世界的遗憾憋屈全都变为圆满。
她要为自己撑腰,为这个时代不能保全自己的女性找到她们的自我,虽然,她初来乍到,还有诸多事情没搞清楚,但,未必没有可能,改变这个时代的格局,或许比登天还难,但有些事,总要有人来做,她在这个书中的世界既然是个上位者身份,有些事她做起来会方便很多,引领这个时代女性觉醒自我的引路人她定能胜任!
王瑶感觉自己的心中好像燃烧着一团熊熊火焰,她坚信自己定能带领这些遭遇不公的女子走向一条光明之路。
“回公主殿下,宫女们位分卑贱,府中虽有府医,可府医却是从太医署拨出来的,多出身医药世家,有品级在身,哪能是奴婢们配用的呢?”这话出自惊鹊之口,她并没有派人去请府医,就算她去请了,府医也不会来为一个被驸马踢伤的小小宫女治伤的。
男尊女卑的朝代,若是府医自降身价为一个小宫女治疗,往后若是回到太医署,其他贵人定是要嫌弃的,同僚也会排挤他不遵规章。
况且,府医自己也不愿意做这种没好处的事,在他们眼里,宫女的命和蝼蚁家畜无异。
“拿本公主的信物去再请一次,若是府医不过来,就让太医署换一个人过来。”
王瑶将腰间佩戴的属于长公主身份的腰牌取下,递给了惊鹊。
惊鹊拿起腰牌,深深地看了一眼王瑶,脚下步子飞快地往府医住处赶去。
顾盼君没料到王瑶说给她请府医看伤竟然是真的,她其实能忍的,这些伤和以前在家里被父亲殴打的伤比,真的没那么疼的。
却不知为何,顾盼君还是眼圈红了,鼻子酸酸的,喉咙涩涩的,她张了张口,想对公主道一声谢谢,可又觉得自己这般卑贱的身份,配不上公主这般……
顾盼君强忍着疼下床,合拢了衣裳,俯身叩拜,虔诚又卑微:“公主殿下,奴婢不疼,不用麻烦府医大人过来,奴婢低贱,实在不配公主殿下如此费心。”
王瑶只是在想事情走了神,就见这小丫头已经下地跪在自己面前,她心中非常不是滋味,俯身蹲下将顾盼君从地上扶起来,“起来,躺回去,我有话要问你。”
顾盼君对王瑶忠心耿耿,一听王瑶有话要问,立即不再说方才那些话了,乖乖的躺回去,眼睛懵懂的看着王瑶,“公主殿下……”
“你喜欢顾盼君这个名字吗?”王瑶没有接方才的话题,而是问起了顾盼君的名字相关。
顾盼君愣了一下,旋即用力的点头,她双眼亮晶晶的,那张脸肤色比寻常女子要黑一些,脸型是宽而方的,她没有时下美人流行的尖下巴与纤细的身板,她的骨节略大,因此同样的宫女服饰,穿在她身上显得敦实。
因顾盼君在女子里被人笑话长相粗鲁,在男人眼里,她貌丑敦实没有女人味,当个下人都是抬举她了。
是长公主为她改了个新的名字,这个名字长公主说更雅一些,她很喜欢,这是头一次有人将“雅”这样好的字用在她这么个一无是处的人身上。
她对公主感恩戴德,对顾盼君这个新名字,喜爱极了。
“真的喜欢吗?”王瑶像是个知心大姐姐一样在顾盼君的连铺上坐下,完全没有嫌弃顾盼君连铺上的铺盖粗糙。
顾盼君呼吸却都要停了,她做梦也没敢想过,公主这般千金之躯,竟会来下人房里,坐她这脏兮兮的铺盖上,“公主殿下,使不得……”
顾盼君想起她还有一件新衣没穿,干净的,那是管事才发下来的宫装,她这就去为公主殿下找出来,让公主殿下垫在臀下,她的铺盖那般肮脏,怎配污了殿下贵体。
王瑶见顾盼君要撑着身子起来,她无奈道:“你又乱动什么?躺回去,我还有话要继续问你呢。”
顾盼君声音带着焦急,“殿下,奴婢的铺盖不干净,奴婢今日还未曾沐浴,这铺盖也不是天天都洗了晾晒的,您的贵体坐在这铺盖上,奴婢实在是……”
“好了,小顾,这话你先打住。我先继续问你问题,其他的事,咱们待会再提,行吗?”王瑶是当老师的,不喜欢说废话,对教导学生该严厉的时候严厉,该和蔼的时候和蔼,像顾盼君这样的小姑娘,面对王瑶忽然严肃的姿容,瞬间就安静了。
“你的原名,叫顾盼军,家中是不是除了你,还有一些姐妹?”
没想到王瑶会问这个,顾盼君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那些姐妹们了,算起来,因为她长的更像父亲的长相,缺乏女子的柔美,所以才没有被卖给花楼,或者是卖到别人家当童养媳,自己的姐姐和妹妹,大多都嫁人了,要么就是三岁过后看着容貌端正就早早的被夫家领走了。
她因为容貌不好几番被挑拣下,也卖不上好价钱,常年被父亲毒打,在家中做过不少脏活累活,后来她爹得了弟弟后,直接不想养她这个赔钱货了,她娘不忍心让她饿死冻死,托人把她带到离家几十里的繁华街区,让她去沿街乞讨,往后不必家去了。
顾盼君或许命不该绝,那日大雪,她被公主府管事救下,管事说是长公主乐善好施,看她无处可归,往后她可在公主府做一洒扫的粗使宫女。
这对顾盼君来说简直是再造之恩,虽然公主府也有人笑话她长得丑,排挤她,把她床铺安排在正对门的位置,她却仍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上天有好生之德,让她没有冻死在街头,公主殿下心善,将她一个大字不识父母都舍弃的赔钱货安置在府邸里,后来公主还为她改名,这都是顾盼君觉得自己此生最大的幸运了。
至于她的姐妹们?顾盼君曾经羡慕过她们比自己长得好看,能有个去处,现在却不会羡慕她们了。
因为,她很知足,长公主已经给了她更好的。
“回殿下,奴婢家里,有五个姐妹,奴婢……”顾盼君略过一些她挨打的受家人嫌弃的细节,只快速把自己的一些经历与顾盼君交待了一遍。
顾盼君的个人详细经历,原书没有描写,王瑶却猜出了大概,与顾盼君本人说的几乎没有出入。
“盼军这个名字,我认为,不该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你真的喜欢这个名字吗?”王瑶凝睇着顾盼君,见顾盼君眼神流露茫然:“奴婢喜欢的呀,名字都是长者取的,要么是身份高的贵人所赐,奴婢怎么可以不喜欢呢?”
“你当然可以不喜欢。父母有选择是否生下你的权利,可你却没有选择投胎的权利。你的父母生下了你,却因为你是女子,给你取了这样一个名字,我认为这个名字,配不上你。与你原来那个名字盼军谐音的盼君,我如今觉得盼君这名字不吉利,看你平白受这样的伤,不如,你自己给自己做一回主,改一个你自己喜欢的名字如何?”
“不不不,公主殿下,奴婢愚笨,大字不识一个,哪能给自己取的了名字,公主所赐的盼君奴婢就很喜欢的……”
“可这个名字是你原来名字的谐音,会让你想起被父母舍弃的痛苦往事吧?小顾,大字不识一个这没什么好自卑的,天底下学识渊博的人多了,可他们难道各个都是讨人喜欢的好人吗?驸马学识够渊博吧?可他还不是违背誓言纳妾,对你一个小丫头下如此狠手,依我看,他的书读狗肚子里了,而你,小顾,你忠心赤城,身上有一股坚韧的劲儿,是一个极好的女子,我认为像你这般好的女子,你可以成为你自己的光!”
“成为……自己的光?奴婢怎么敢……”
“只要你想的话,我说你能,你就能。”
顾盼君眼里不知为何越来越湿润,“殿下,奴婢,奴婢的眼睛要尿尿了,奴婢……奴婢有点失礼……呜呜呜……”
王瑶静静地看着顾盼君哭了好一会儿,她没有打断顾盼君,而是等顾盼君的哭声停下来。
顾盼君用袖子胡乱抹了几把脸上的泪痕,她再看向王瑶的眼神变得坚定而明亮。
原来一直压抑在她心里的阴霾,此时被一束光照了进去,阴霾退散,她的胸膛里跳跃着的那颗心脏,连同她的血液也一起沸腾了起来,教她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勇气,“殿下,奴婢不喜欢原来的名字,奴婢知道奴婢的新名字叫什么了,奴婢想到了一个好名字!自光,奴婢要做自己的光,往后奴婢可以改名叫顾自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