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晏守来说,一个皇帝心腹的政治承诺,比金钱重要百倍不止。
而对于岑莫来说,这个地方大员如此得力的同时,能勉强收住贪婪之心,已经实属不易,该卖个人情就卖吧。
除了现代中国外,在历史上,在世界上,贪腐,某种意义上是行政效率较高的表现,一般的蛮夷政权只会抢劫、破坏,办不成任何事。
两人在书房里相谈甚欢,就此敲定利益划分事宜。
外界,自太守府掀起的风暴已经横扫整个齐郡,而且,它的影响正在持续扩散。
话说以后还会有鸿门宴吗?
“儿子,快走!”
“娘~”
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拿起鞭子,狠狠地抽了马匹一下,马儿吃痛,带着小主人飞奔而去,只剩下那泪眼婆娑的妇人站在原地。
她抚了抚眼角的泪水,走向一旁的马厩,将所有的马儿全部释放掉。
听着前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她动作迅速的给躺在地上的一个青年再次整理了下衣物。
这是族里仆人的儿子,年岁跟她的儿子差不多,眼下换上了曾经高高在上的少爷的衣服,还真有那么几分模样,足可鱼目混珠。
“希望能成功瞒天过海吧。”随后她横刀自刎,失去意识前抱紧那具尸体。
“娘的,怎么跑了这么多。”一个军士骂骂咧咧的闯到这个别院,“看城门的昨天都去逛窑子了?!没一个顶事的。”
“诶,这是谁?”另一人把刚死去不久的女人身体翻过来,“呦,智氏主家的。”他对比着画像。
“这孩子好像不太对吧,而且这儿不就是马厩吗,他们跑啊,死这儿干嘛?”
“场面这么乱,她俩一看就是匆忙跑过来,却发现没马了呗。这孩子……差不多吧,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一天一个样。没问题,汇报吧。”
“那她们为啥死这儿?”
“不想被你胯下那玩意儿弄呗,哈哈哈哈哈。”
“去你娘的,老子来这儿当府兵的,我会冒这个风险?”
“哈哈,也是,新帝圣明至此,我等也要办好贵人交代的事,这样也算是对得起圣上吧。听说咱的校尉之前是皇帝身边的郎官,就是亲卫对不对。”
两人搜寻一番后,渐渐远去,惟有低沉的声音留在空中。
“对对,咸阳前段时间听说还闹动静了,要我说,谁敢动当今陛下,我们这批来东海的八千人,必须提刀回去跟他理论理论!”
提刀上洛,保卫皇帝!
女人的尸体渐渐失去温度,她的小儿子顺利逃跑了。
时间线拉回,当临淄城的军士进入太守府内后,声响越来越大,门外的仆人们听到了院内躁动,选择不再按捺。
这绝对不会误报了,他们有的组织起来向内冲击,有的则向外逃窜。
可惜,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被留守在外的军士与府内的晏守门客联手斩杀,但也有少部分人跑了出去,跑出去的这部分人,又有人通过鸡鸣狗盗的方式,越过了年久失修的城墙。
其中,就有安平智氏的忠仆。
不过,他带来的变化很小,所产生的效果也比预料中要低,提前报信有用吗?好像没什么用,下午杀的人,不到晚上抄家的就来了,别说造反了,逃跑都来不及。
更何况,信息的真假也说不清,这太骇人听闻了。
智氏族长的娘还在世,最后还是她拍板,将几名男丁先送出去,过几天确定无事后再返回。
可怜的仆人,主家为了验证真假,不让他离去,于是,他死在了当晚前来抄家灭族的队伍手里。
树倒猢狲散,面对有组织的官方力量,地方豪强在失去主人后,没有展现出应有的抵抗,连提前准备的措施都大多来不及用,他们很快就被摧枯拉朽的消灭了。
有人报信的智氏都如此,其他家族就更加不堪了。
凶悍的军队在行动。
晚上,随着去太守府“渡劫”回来的族长越来越多,各地刚刚点燃的不安的火苗基本都熄灭了。
“爹!我们就真的这么认了吗?”
“你想死别带上你爹,再叨叨爹就把你举报了。”
“……”哄堂大孝。
某些家族的毁灭并没有掀起什么大浪,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齐郡运转依旧如常。
该卖货的卖货,该种田的种田,该琢磨第二年涨点租子弥补损失的老爷们,也依旧是老爷。
不过,还是有了点不一样的地方。
“大兄,这地都是我们的?”张老季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对身边的袍泽问道,语气极度兴奋。
“好像……是的。”他也不太确定。
“都叨叨什么呢,赶紧收拾收拾扎个帐子,今晚凑合一下,明天去城里领钱,我们以后就住这里了。”军中的什长说道,哦,他现在还是什长。
“诶,好。”张老季应了声,随后摸了一下嘴角不存在的哈喇子,咧着嘴对身边的袍泽说道:“老兄,这府兵真的香啊。”
“赶紧提一桶水过来,和弄点黄泥,这房子修一修,直接能住人。”
“诶诶,好,我这就去。”
岑莫在齐郡这里留下了两千府兵,先行安置。进一步平稳地方的同时,也能有效的激励士气。
随后他统率六千府兵向东而行,清地的工作还没做完呢。
不过,岑莫很乐观,因为单单齐郡一地,就清出了能够安置一万三千人的土地,就算后面不能这么暴力了,也肯定可以顺利完成任务。
在岑莫离去后没多久,大发神威的晏守也体验到了过去三年从未有过的至高权力。
于是。
“太守,贺喜贺喜。”
“可否讨喜酒一杯啊。”
“哈哈哈哈。”
太守又娶新夫人了。
注1:生产力。客观的说,古代根本就不具备消灭贪腐的条件,这跟中央的控制力有直接关系,就古典时期的生产力条件与各类工具,中央朝廷能拢住那么大的摊子不散架就不错了。
四川动不动就自立,岭南动不动就听调不听宣。不让爷贪?那爷反给你看!
注2:国家架构。阶级存在是皇帝存在的前提,世界非超凡的情况下,只有统治阶级存在,皇帝才会存在。从近代各国保守派拥护皇帝复辟这类事件中,就能很明显的看出来。
阶级存在会进一步导致特权存在,特权是阶级的附属物,而贪腐,就像贵人们纵马于闹市一样,属于半个特权。
一个国家如果由资本控制,那资本家将拥有特权,并操纵政府;如果由皇帝或者王室控制,那皇帝及其羽翼将拥有特权,比如他们将不得辱骂皇帝写入法律,将不交税变成天理。
因此,贪腐在古代只能一定程度上进行遏制,而无法彻底消灭它。它像一个幽灵,几千年来一直飘荡在这片土地上。
注3:权力的基本运行逻辑来源于暴力,当超凡降临,一切固有逻辑都会变得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