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把我给气的，我带着护卫就追了出去，一直追到城外的十里坡，都没追到人。只能气急败坏的回城了，还被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小侯爷狠狠嘲笑了一番。”
“他不知从何处得知我被人骗光钱财的信息，带着一帮人守在城门口等我。见我回来就问我钱追回来了没有？我本就郁闷，被他这么一激，气得发了悬赏令，只要有人肯帮我教训林昊，我就赏一万两。”
“结果，结果那小侯爷居然嘲笑我说，我付完一万两之后，只能卖家中的丫鬟小妾度日。一时气不过，就和他打起来了。结果被小侯爷告到皇阿玛处，我被狠狠训斥了一顿。不仅赔了一万两伤药费，上门给人赔礼道歉，还被禁足三个月。”
花老板慵懒的撑着下巴，“原来你从小就傻，现在也没有一点长进。”
玄鸿不服，“我可是京城才情最高、品味最好的，长得也最好，当年的我叫赤子之心，真性情！你都不知道，那时候多少王公贵女都想嫁给我呢，哼。”
“是是是，鹤立鸡群也是立，没毛病。”花老板还是有些余怒未消，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旁边的竹青笑着摇头，这小祖宗生气的时候，路边的狗都要被骂一顿。他用眼神告诉玄鸿不要顶嘴，赶紧往往下讲。
“我当时是傻，可是闭门三个月，我也想明白了。林昊是在保护我，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那段时间私交甚笃，他带着一大笔钱回去，都不用细想，肯定都知道是我给的。”
“为了让我不被朝中满族官员非议，不被巡洋舰队记恨，他才留了那封信，还找人去四处散播谣言。”
“那小侯爷也是个没头脑的，被人当枪使了也不知道，不仅信了，还彻底把这场戏演圆满了。虽然这招并不高明，但用在我身上却恰到好处。毕竟，我当时心思单纯，一天之内肯定是想不到这是一个局。所以当时的反应不是演的，都是真情实感啊！”
“现在想想，当着好几个老臣，在御书房内，跪在皇阿玛和额娘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骂林昊狼心狗肺。还真是，有点好笑。”还有点可爱，让人怀念。
“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在演戏，更遑论其他人。我那太子哥哥看我被骗光小金库，更是心疼得不行，当天就给我补了很多钱。”
“本来还想借题发挥的巡洋舰队提督和支持他的老臣，也不好说朝廷偏私，更不好说小王爷擅自插手军务，毕竟我看起来是真的很不聪明的样子。”
“至于绿营的那个林昊，人家也是为了保家卫国。绿营到处找人捐赠军费，也是历来有之。又因为是小王爷自己蠢，傻乎乎凭他几句话就给了钱，也不好发文斥责。”
“况且，各衙门都没花一分钱，只一个傻子王爷就把绿营这个每年上京讨债的麻烦鬼打发了，接下来至少可以清净好几年，各衙门高兴得很。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花老板笑起来，“嗯，三个月没有白关，想的倒是明白。”
玄鸿不好意思的笑，“身在皇家，我自然明白，与其当靶子，不如当傻子。”
这句话彻底把花老板逗笑了，抑郁的心情终于一扫而光，“这话说得好，那后来呢？”
“后来，本来以为我们就此相忘于江湖。本来嘛，君子之交淡如水。”
“但是，一年以后，巡洋舰队组织了一场海军演习。绿营水军因为也有三艘战舰，所以也被强行叫了过来。说是要联合军演，实则把人当玩意儿。是不是很好笑？明明都是为了守卫家国，绿营的一腔热血始终不受这些北方贵族们待见。还想尽各种方式，作贱他们。”
“当时我气不过，就和太子哥哥抱怨，这些老臣们躺在祖宗留下的基业上，狂妄自大太久了。他们的堕落、腐败在盘根错节的家族势力保护下，已经成了大清的毒瘤。太子哥哥也很认同我的想法，夸我聪明。那时我还不知道，太子哥哥早就私交了一大批汉臣，准备改革。”
“我闲云野鹤惯了，哪里会知道那些激流暗涌。只想着跟太子哥哥一同去督军，在旁好观战。没想到又在人群中，看到了林昊。他还是带着我给他新买的眼镜，远远冲我笑。”
“当夜，趁着四下无人，我们又约着喝了一顿酒。他说，非常感谢我的慷慨。他还说，他一个绿营教员，在京城举目无亲，能遇到我这样的一个心思纯良的王爷，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他说，当时也是没办法，才想了那么一个法子，希望我不会为此而被视为绿营一党。”
“他还说，绿营水军靠着三艘战舰，打跑了所有骚扰边境的海盗。他们的舰队终于也可以在巡洋舰队面前扬眉吐气了。”
“可是，我也看得出来，他并没有那么得志。不然，以他带回三艘战舰的功劳，怎么会和我一样，只在旁边观战呢？以我对他军事才能的了解，他至少应该是一艘舰船的管带才对啊。”
“他当时不说，我也不问，我们就这样喝酒到天亮。虽然才过一年，我也明显感到，朝廷的满汉矛盾已经尖锐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了。不管是我还是他，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军演到一半，高卢国就开始不断在周围海域骚扰。演习变为真实作战，绿营水师的战舰被临时编入巡洋舰队。林昊，一个演习的时候都还在岸边看的教员，开战的时候就被安排上船了。还真是，好一番命啊。”
“我细问之下，太子哥哥才对我说，绿营水师本次带队的是左参将马骋。马骋本就是个文官，这次带队前来，本就是为了应付朝廷的差遣，所以舰船人员配置并不充裕。现在强行要他带领两艘舰战，编入巡洋一战队，另一艘战舰要编入巡洋舰二战队。打仗可不比演习，兵力不足可是大忌，所以原本被排挤的林昊也被拉上去了。”
“战斗很残酷，我在岸上等了半月。终于等到他回来了，我才知道，他上船之后，便立即被马骋封了管带，全权指挥作战。他带着舰队，打到舰炮不能施放，真正的弹尽粮绝，才撤离战场。我亲自去接的他，那艘舰船停在港口，满身是伤，每一处都有被炮弹砸中的痕迹，船头还有多处裂口和漏水。”
“我都很难想象，他经历了多少生死瞬间，才把这艘船开了回来。他在我眼里，就像一个身披流光铠甲的战神。你们懂吗？男人中的男人，简直就是我心中的偶像。”
玄鸿激动的看向面前两人，眼神亮晶晶的等待回应。
竹青捧场的点头，“嗯，就像现在小孩都喜欢孙悟空一样，明白。”
这似乎不能满足玄鸿那卑微的粉丝心态，花老板他是不敢问的，转头看向三小只。
“小福子，你们懂的吧？”
小福努力搜索了脑中的所有数据，有些卡顿的开口，“明白，这叫偶像崇拜，您就是林昊先生的铁粉。”
玄鸿撇嘴，转向小花，“小花，你懂的吧？”
小花倒是不做思考，立马就答道：“您的感情我不懂，但是这段故事我觉得很熟悉。您的这位英雄，最后被斩首了。”
玄鸿顿时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竹青不得不上前，轻拍他后背，聊以安慰。看来这个结局对玄鸿的打击很深，过去百余年，他还未走出来。
在场众人也识趣的不打扰，等他自己缓过来。
“是啊，最后，他刚上岸，我都还来不及好好请他吃顿饭，他就被带走了。”玄鸿声音虚弱，似乎这几句话，就已经用去了他所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