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抬起脸,露出一双极冷静的眼睛,沉声道:“她们已向北苑走去,公主,是否可以提前动用……”
“用吧。”蕙染公主不耐地打断他,她向来不喜这般唯唯诺诺的属下,“若是宴席散了,还让我见到她们……”
暗卫一言不发,心底却愈发低沉。
不欲多言,蕙染公主拂袖离去。
路上,词婉和曲梦将短刃重新绑回脚腕处,动作利落得叫唐姣心惊。
她咽了咽口水,往孟听枫身侧缩了缩。
身为大户人家的小姐,哪怕是身边再健壮的仆妇,也不会有带刀的。可孟听枫的两个贴身婢女都带了刀,甚至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反倒让她觉得自己不正常。
待到了北苑,孟听枫发现原先守在北苑门前的两名仆役都已不在。
词婉轻着步子接近几间厢房,发现之前在里面休憩的使节仍在,便返回说道:“小姐,现在我们该怎么走?”
探查公主府一事已不是首要考虑的问题,目前重中之重的问题,是如何躲过蕙染公主的眼目,顺利离开公主府。
孟听枫思索片刻,看向北苑的白砖青瓦,一时间思路有些闭塞。
词婉、曲梦有武功,能翻出高墙,但若是遇上了蕙染公主安排的守卫,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既然庭院连接着北苑,亦连接着东西两苑,想必蕙染只会在必要的时候启动机关。”孟听枫沉思道,“因此其余时候,机关会恢复原样,此处的人亦能正常通行……”
可如今,北苑之中的使节们沉沉欲睡,并无人外出;但若是有人想要回到北苑呢?
迟疑片刻,孟听枫开始在院中搜寻起乌恩的身影。
不知她们离开之后,乌恩是否离去?
环视一圈,未见那道高大的身影,孟听枫心下了然。若是乌恩离开北苑,他们必然会碰上。
北苑之中寂静无声,唯有几人急促相交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唐姣急道:“孟二小姐,那庭院之中竟有豹子,如今我们又被困在此处,这是为何?”
她虽算不得什么备受关注的嫡女贵女,但好歹也是唐家的庶女,谁会如此大胆,敢在公主府内对她下手?
且……还如此巧合地遇到了孟听枫。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面前思考中的少女,难不成,她会遇到危险,与这首次见面的孟二小姐有关?
其实那人,想要针对的,是孟二小姐吧?毕竟,孟听枫之前的所作所为,她略有耳闻,知道对方身上的饱受争议。
孟听枫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鼻尖一动,忽然闻到了一股子轻微的烧焦的气味。
曲梦一凛,扭头看来:“小姐,该不会……”
此时三人都想起了前不久在清行大街上看见的场景,脸色都变得有几分难看。
孟听枫眯了眯眼,蕙染公主当真如此大胆,不择手段到拉着北苑一众人等陪葬,也要将她困死在这里吗?
她谨慎道:“我们退出去,再另想办法。”
但就当众人转身走向大门之时,那道沉甸甸的大门,正在缓缓合上。
唐姣脸色一白,咬紧下唇:“孟二小姐,我们,我们出不去了……”
她满心绝望,面色灰白地瘫倒在地。
孟听枫却不像她这么沮丧,反倒是冷静地吩咐道:“既有起火之势,偌大的院子里必然有引燃物。词婉,你去叫醒院中休憩的使节们;曲梦,你去探查一番,究竟是何处起火。”
曲梦和词婉得了命令,便动作迅速地分道而去。
突如其来的机关困境短暂地扰乱了孟听枫的心神,此时此刻,她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重新看向眼前这扇厚重的乌木大门。
既是门,就必须有人进行开关。
孟听枫走到门前,伸出手,用力地在大门之上拍了三下,随后朗声说道:“我虽不知你们的主子是如何吩咐的,但我与时大人有过约定,若是晚间他未能在孟府寻见我,必定会好好搜查一番。
“你们若不想惹祸上身,连累自己的家人,应当再三思量一番。”
门外无人回应,孟听枫侧耳细听,倒听见了一两声嗤笑。
派来关门的人,应当是府中仆役,而非蕙染公主手底下更高级别的属下。
如此便好,孟听枫悄然勾起唇角。
若是蕙染公主一切事宜都安排得天衣无缝,她还怕逃出去后,没有机会找到她的破绽。但如今,她已然得知关上北苑大门的不过是府中奴仆,依蕙染公主的手段,这些人定会不留一个活口。
唐姣瘫坐在地,呆呆地看着她,犹豫片刻后说道:“孟二小姐,你是不是知道背后是谁在针对你……和我?”
她停顿了一下,似是觉得不宜,又加上了自己。
从见到唐姣第一面起,孟听枫就猜到她心中会如何作想,却并未点破,此时开口道:“唐小姐,我只能告诉你,此次事情,对你我来说都是一场无妄之灾。
“与其你在心底埋怨是我连累的你,不如你多想一想,平日里可有说错过什么话,得罪过什么人。”
乍然间被点破心思,唐姣面色倏然由白涨红,整个人愣在原地,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她顺着孟听枫的话,细细思索,最后难以置信道:“是公主……?”
就在几日前,唐姣收到了公主府送来的请帖,身为唐家庶女的她竟然也有一份。她起初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跟在宁小姐身边,同样得了公主的青眼有加。
结果,请帖上对唐姣的言行举止明嘲暗讽,称她毫无闺秀之态,大家之姿。
唐姣气恼不已,后知后觉地想起,她曾在好友宴席之上,说起公主的飞扬跋扈,肆意妄为。她原意是觉得,肯定不止她一人对公主心生不满,再加上她本就对蕙染公主的胆大妄为有意见,才私下说了几句。
不曾想,这话竟然传到了公主耳中。
唐姣一边惶恐一边担忧,便随着自家嫡姐来到了公主生辰宴。
当回忆犹如走马灯一般在脑中过了一遍,唐姣已然明白来龙去脉,对公主的手段狠毒更是恨上心头。
“身为堂堂公主,这点容人的肚量都没有……”唐姣咬牙切齿地说着,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不过是几句话罢了,难不成一句话也不允许旁人议论吗?!
“她既要对我赶尽杀绝,我就一定要从这里逃出去,再将此事告上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