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跃进的目光在五个老知青身上停留了下,虽然是五十年前的记忆,但是随着他再次下乡回到这里,很多记忆就像是拂开尘土的相册,有了参考和对照,变得清晰生动起来。
其实在今年公社老师招考之前,这几位没有明显的利益矛盾自然是团结的,只在鸡毛蒜皮上争吵两句。
可接着在老师招考之后,还有工农大学生名额与返城名额等的竞争,知青所乱成了一窝粥!
知青队长田阳辉二十六岁,是年纪最大的,一向以老大哥自居,不喜欢别人反驳自己。有两个知青就是被他排挤,在知青点待不下去,要么返城离开要么跟本地人结婚了。实际上他就是怂蛋一个,表面是老好人实际上特别会仗势欺人。
戴眼镜有点呆呆的是汪玉泉,这个人蔫坏,平时一声不吭,关键时刻能够狠咬人一口。最喜欢躲在田阳辉身后挑唆,达成所愿。比如,公社老师和一年后的工农大学生名额,都有他的事。而当年楠楠出事,也有他的影子!可惜等齐跃进意识到的时候,人已经离开了。
洪康平长得憨厚老实,属于是小透明的存在,平时闷声干活很难让人注意到。他是七七年第一届大学生,考上他家乡所在省份的师范大学。
刘秋月模样中等,下乡四五年的时间,已经跟乡下人没什么区别了。她一心念念要回城,为此陷害了公社的某个干部,将身子给出去换来个秋季返城的机会。
王丽雪年纪小点也二十二岁了,正跟洪康平处对象,七七年的时候考了专科,也跟洪康平一起返城念书。
齐跃进的目光又转向另外陌生、有点熟悉的三位。
郭晓燕算是八个老知青中模样比较好的,当初是被田阳辉看上,不愿意跟他谈对象,只能转头嫁给了村支书的二儿子,捞到仓库管理员的轻松活,彻底跟知青们不走动了。
吴致业长得就是农村人喜欢的文化人的样子,人模狗样、嘴巴甜,哄了村长的小女儿,结婚后当记分员。高考后他考上了专科,成为抛妻弃子的负心汉。
孟英才的成分不好,不过他家里人逼迫与他断亲,撵他来这里履行娃娃亲。对方是村里的豆腐张家,齐跃进要是没记错的话,孟英才当年考上了安宁省工业大学,将妻儿给带了出去。
有不少的事情,是齐跃进发达后,给村里捐款修路、修建小学初中时,听大家伙说的。
齐跃进脑海里思绪纷杂。他笑着点了点洪康平和孟英才:“我瞧着这两位同志是干实事的人,就你们俩一起参加培训。”
“好!”村民们高喝一声,呱唧掌,继续夸赞齐跃进有眼光。
齐跃进好笑着摇摇头,看向了一个个踮着脚、挺拔胸膛的村民们,也伸手点了四位,都是对他有过救命之恩、品性不错的小伙子。
“虽然你们六个被选上了,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们要从一开始就摆正心态。
选上的呢,别太高兴,拖拉机手不比下地干活轻松,要有很强的责任心、胆大心细不怕吃苦。
没选上的也不用沮丧,学一门手艺不亏,以后机会多多!”
村长也笑道:“你们几个跟人家齐知青好好学习,给你们五天时间,只早上和上午出工,下午就学开拖拉机。每天记你们十工分。
五天后考核,看看哪些能留下来当拖拉机手继续参加培训,没有选上的下地干活。”
热闹看完了,众人意犹未尽地散去,豆腐张家和其他四个小伙子家里人高兴得很,跟祖坟冒青烟一样,家里的长辈纷纷上前跟齐跃进说话。
“我家狗娃子从小就机灵,学啥都快,就是没耐心。齐知青,要是他不好好学,你跟大爷说。大爷拿鞋底抽他……我家里有瓶好酒,让你婶子炒盘花生米,再来盘鸡蛋……”
“小齐知青,我家驴蛋儿最听话了,你给他讲明白,他保管能学会……晚上你去我家吃饭,婶子家的老母鸡不下蛋了,正想杀了给大家伙补补身子……”
“齐知青去我家啊……铁柱他姑家回娘家拎了一块猪肉,我给你做五花肉,能香得你一吃一个不吱声……”
齐跃进无奈笑着说:“大爷、婶子们,你们咋一个个不会过日子呢?好东西给家里的劳力吃,最近农忙,大家伙累坏了。
我现在身担教授大家伙开拖拉机的重任,可不敢去你们家,省得被村民抓住小辫子,说你们走后门。”
他这一句话,让大家伙不敢再喊他去吃饭了。
“那,我让我家虎头给你干活……”
“对,我家的铁柱身强体壮的,就是有一把子力气……”
齐跃进按了按手,示意大家伙安静下来:“大爷婶子们,是兄弟们长得精神、看着就聪明好学,我才选择的。
大家不要有心理负担,是咱们国家日子好了,咱们才有学拖拉机的机会。往后你们就好好下地干活赚工分……
咱不整虚的,兄弟们认真学习,比让我喝一坛子酒都开心!”
大家伙都哈哈笑起来,开始拧着身边的小辈,一个劲地叮嘱着。
其实小伙子们高兴着呢,不管能不能选上,学会开拖拉机,他们都受益无穷,个个拍着胸脯大声地应下。
这会儿又是上工的点了,哨音响了一声又一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众人不得不抓紧离开。
齐跃进站得高看得远,吹哨子的是村支书王正信,见他还继续往这边走,明显是吹给他听的。
“走,咱们去开荒,”齐跃进笑着跳上驾驶坐的位置,拍拍拖拉机,“有这家伙在,我们将那三十亩地给尽快开出来,说不定还能抢种玉米、大豆和花生呢,收获的粮食数量不少,到时候再换点大米和甜菜。
只要咱们劳作,有的吃喝,赚不赚工分都没事。至少明年之前,我们不用想赚工分的事。”
后两句话显然是给俩小姑娘说的。
张欣楠挽着白思涵的胳膊,笑着说:“思涵姐,咱听我老舅的!我瞧过了,那荒地上有很多的猪草。
咱们随便拾点都能去村里换工分!”
白思涵用力地点头。反正她不敢插秧,水里有可怕的水蛭,她刚下田腿上就吸引了三只水蛭,要不是她很敏感怕痒,恐怕水蛭都钻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