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它怎么能射得那么快！？” 卡吉索叫道，双手朝天挥舞，“轰！嗖！这么大声！根本都看不清！”
我懒洋洋地趴在海伦的背包上，前肢搭在她的肩膀上，我们都在为在卡吉索面前提起枪而懊悔不已。至少可以说，她对枪…… 着迷得很。
“这说得有点简单化了，但枪基本上就是一根带发射装置的细管。” 我解释道，“子弹里面装填了一堆火药，当这些火药爆炸时，子弹就只有一个去处：从管子里射出去。”
“这听起来对所有相关人员都极其危险。” 海伦评论道。
“呃，” 我犹豫了一下，“我是说，它们肯定不安全，但在我的世界里，枪以这样或那样的形式已经存在了几个世纪，而且几乎在整个过程中我们都在不断改进它们。现代的枪不会无缘无故就爆炸。…… 我想。”
“确认：该理论合理。” 塞拉叽叽喳喳地说，“存在多种材料，既足够轻便便于携带，又足够坚固，能承受反复爆炸而不变形。许多精铸投射武器都采用类似的原理。”
“给我一把！” 卡吉索央求道。
“我不会给的。” 塞拉嗡嗡说道，“继续缠着汉娜吧。”
“汉娜！！！”
我叹了口气。卡吉索对新型且更厉害的杀人工具出奇地兴奋，但考虑到我们经常差点被杀，我想我也不能真怪她。
“就像我说的，我会和艾达谈谈这事。” 我叹着气，“至少我们确实应该尽快给你弄件武器。”
“要是还在树上，就能做把弓。” 卡吉索皱着鼻子，一脸不悦，“但这儿没木头！到处都是开阔的视野，可就是没弓。呸。”
“行程更新：按照当前速度，2.3 个时段后将进入一个洞穴系统。” 塞拉报告，“出行建议：距离树干这么远的区域常有地下掠食者出没。礼貌建议：撕开一只怪物，用它的内脏制作武器。如果说肉有什么用处，那就是能当材料。”
“哦哦哦！” 卡吉索一下子兴奋起来，“好啊！好啊！”
“一个时段是多久？” 我问。
“900 拍的时长。” 塞拉回答。
“…… 一拍又是多久？”
塞拉 “哔” 了一声，拖长音大概持续了一秒。呃，我想这就是答案了。
“谢谢。” 我说，不过除了内部几个机械装置奇怪地抽动了一下，塞拉没再回应。我之前从没想过这里的计时方式，不过仔细想想，不同也挺合理的。我在这个宇宙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别人头上，跟着他们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所以我从来没遇到过非得操心时间安排的情况。为数不多几次，除了朋友之外，我身边还有其他人的时候，要么是在躲藏，要么是身处危机之中，或者两者皆是。我真的真的希望那个精铸之城能打破这种局面。
“我们确定那些机器人不会直接来杀我们，对吧？” 海伦问，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除非在我离开期间发生并完成了一场政变，否则不会。” 塞拉叽叽喳喳地说，“不幸的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我预计，既有等级制度极有可能保持不变，而且对你们的到来会极为欢迎。以肉身为基础的访客…… 很罕见。”
“嗯，有过种族灭绝的历史就会这样。” 海伦哼了一声。
“是的。” 塞拉表示赞同，“这就是目的。由于核心温度问题，我现在将进入节能模式。除非你们需要问路，否则请勿与我交谈。”
“我们不会打扰你的。” 我向它保证，同时用 “修复” 法术尽可能清理它那不堪重负的散热风扇，“我们很快就会把你修好，塞拉。再次感谢。”
它又抽动了一下，但随着运转逐渐缓慢，没再给出其他回应。可怜的家伙。我能想象，试图依靠几乎坏掉的硬件运行，大概就像不吃不喝不睡觉地撑过一天，肯定不好受。说到这……
“我特别期待去猎杀一些怪物，这会不会很奇怪？” 我问，“我超级饿。”
“这有什么奇怪的？” 卡吉索歪着头问。
“我也有点期待。” 海伦承认，“不过和卡吉索不同，我意识到…… 嗯。这很奇怪。但我就是特别想咬点什么东西，甚至到了不太健康的程度。”
“哦，我很确定你不用担心健康问题。” 我向她保证，“你的身体完全能消化生肉。”
“哇，这…… 实际上让我感觉更糟了。” 海伦皱着眉头，“无意冒犯，但我真不太想变成食人者，你懂的吧？”
“等等，食人者？” 我问，“吃生肉不一定就得吃人肉啊。大多数生肉都不是人肉。”
“哦。” 海伦应道，在我身下不自在地动了动，“是啊，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挺明显的。”
一阵沉默。
“…… 你真的一直这样生活，是吧？” 她轻声问，长着爪子的手轻轻抠着掌心。
听到这些话，内疚和喜悦两种情绪同等强烈地向我袭来。因为，是的。是的，我就是这样生活的。我得时刻留意自己的思绪，不让它们滑向那些我从未想过的方向。我得渴望那些我害怕的东西。我得热爱那些我厌恶的事物。现在你也一样了。对不起，但同时…… 谢谢你。
“我知道说‘你会习惯的’其实并不能安慰人。” 我告诉她，“但你会习惯的。人闻起来很香。人尝起来也很香。这只是一种对食物的渴望。它不会自动把你变成一个杀人狂魔。”
“反正我本来就已经是个杀人狂魔了。” 海伦轻声说，“所以不管怎样，这大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此我无言以对，只是把她的肩膀抓得更紧了些。她微微侧头，把我的一条肢体夹在头和肩膀之间，算是回抱了我。
“一切都好奇怪。” 她承认，“所有东西都如此不同。我总觉得能感觉到有人在我身后走动，然后回头一看，发现我猜对了，但我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知道。肯定和我的尾巴有关，每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它就会抽动，感觉怪怪的，但我不知道它是怎么起作用的。还有…… 呼吸也很奇怪。我总是发现自己像个变态跟踪狂似的张着嘴大口喘气，因为空气的味道很怪。只是…… 一直以来，这一切都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是啊。” 我轻声说，“是啊，对不起，海伦。这个法术会造成很多糟糕的影响，但它核心的很大一部分，是让人们获得与我类似的体验，这样他们就能更好地理解我。而我有一种很神奇的额外感知能力。比如说，我能从更高维度的视角看东西，对周围很大范围内的一切都有完美的空间感知，包括物体内部的东西。所以我总是能看到每个人的内脏之类的，而且这…… 从来不会停止。”
“好羡慕！” 卡吉索抱怨道，“真该逼那个精神强奸犯给个分享感知的法术。”
听到提起辛德里，我不禁皱了下眉，但还是继续说道：
“总之，没错，我的法术可能赋予了你额外的感知能力，让你更深入地了解我最近的经历。而且…… 嗯。抱歉。”
“木已成舟。” 海伦耸耸肩，“你救了我的命，汉娜。我不是在抱怨。而且我自己也时不时会对别人用一些糟糕的法术。不过如果是关于分享体验的话，为什么你的法术把我变成了有鳞片、羽毛和大得离谱的胸部的生物，而不是变成像你一样长着好多腿的小生物呢？”
“呃，我得告诉你，我另一个身体的胸部也很丰满。” 我坚持道，“但，嗯，这还有…… 更多原因。比如，呃。天哪，你可能因为一部很有名的电影系列才变成恐龙的样子？”
“我不知道恐龙是什么，也不知道电影是什么。” 海伦指出。
“哦，对哦。天哪。” 我眨眨眼，“天哪，我真该找个时间带你们去地球。我们那儿有好多超酷的东西。…… 但你们可能得先学英语，才能看懂任何媒体内容。嗯。我可以试着教你们英语？”
“集中注意力，汉娜。恐龙是什么？”
“哦！对！没错，恐龙超酷的！基本上，在我那个世界，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些超级巨大的动物，大得离谱。我猜虽然不像分支巨蛇那么大，但也比人高十倍！记住，我们的世界没有魔法。”
“哇。是啊。那肯定很可怕。” 海伦点点头，“不过你说‘曾经有’，它们后来怎么了？”
“嗯，我们也不确定！” 我兴奋地回答，“主要的理论是，一颗小行星 ——”
“小行星是什么？”
“是太空中的一块大石头，也就是说它在大气层之外，云层之上，天空之外。总之，一颗超级大的小行星可能撞上了我们的星球，造成了巨大的破坏，以至于整个气候都变了，把它们都冻死了。”
“你们居然不记得这件事！？” 海伦难以置信地问。
“不记得！因为这一切都发生在人类进化出来的几百万年前！从来没有人见过活的恐龙！我们只有它们的化石 —— 就是经过极其漫长的时间变成石头的骨头 —— 所以我们可以根据它们进化后的后代来推测它们大概是什么样子，但…… 没错！在我们的世界里，再也没有真正像它们这样的生物存活了。”
“哈。听起来还挺酷的。不过你这次用了好多你家乡语言里的词。‘进化’或者‘进化的’是什么意思？”
“哦，这…… 天哪。好吧。” 我沉吟着，“基本上就是物种在没有魔法的情况下，随着时间变成其他物种的过程？”
“…… 但没有魔法的话，这不会发生啊。” 海伦说。
“嗯，会发生的。在我的世界里。而且…… 这个世界可能也会？虽然有变形魔法，还有…… 嗯。永久性的变形会遗传吗？”
“你是问被变形的生物的后代也会是变形后的样子吗？是的，肯定会。” 海伦点点头，“大多数怪物都是这么来的。”
“好吧，哇，这就解释得通了。” 我沉吟着，“嗯，我们那儿没有这种情况，但…… 某种程度上也有？只是速度要慢得多得多，而且要经过无数代，每一代的变化都难以察觉。”
“哈。听起来有点奇怪。所以这个‘进化’的东西就是我有胸部的原因？”
哦，对，还有这事儿。
“我，呃。嗯。从技术层面来说，算是吧？” 我回答道，“但实际上，又不是。你，呃。你有这么漂亮的胸部，是因为这个法术可能也在某种程度上，按照我的标准，让你在外表上更有吸引力？”
听到这话，海伦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眼睛茫然地四处乱转，脑子里在反复琢磨这话的含义。
“…… 好吧。” 她说，“这有点诡异，汉娜。”
“我知道。” 我呻吟道，“非常抱歉，海伦。”
“还有，我只是…… 你喜欢女人？” 她难以置信地问，“你自己也是女人，对吧？”
“我…… 是的……？” 我小声说道，“这有问题吗？”
求求你别是个奇幻世界里的偏见者，求求你别是个奇幻世界里的偏见者，求求你别是个奇幻世界里的偏见者。
“不，没问题。” 海伦说，我松了一口气，“我只是…… 没想到。你和卡吉索拥抱的时候，感觉总是那么…… 纯洁。”
“嗯，确实很纯洁！” 我急忙向她保证，“我对卡吉索不是那种感觉。”
“不是哪种感觉？” 卡吉索歪着头问。
“呃…… 不是那种浪漫或性伴侣的感觉……？” 我尴尬地说。要是这身体能脸红的话，我现在可能已经脸红到要中风了。
“哦。对。不要有性方面的事。太尖了。”
什么鬼！？我完全没想到卡吉索会说出这种话！
“而且，汉娜当帽子更好。” 卡吉索咧嘴笑道。
汉娜当汉娜更好。啊！好吧，这才像她。笑吧，毛球。在我的语言里，我的名字很正常！
“呃，而且这具身体直到最近才开始有心动的感觉。” 我结结巴巴地说，为了避免更尴尬，我愚蠢地把注意力转回到海伦身上，尽管这可能没什么用，“来到这个宇宙后，最近才开始有这种感觉，而且感觉很奇怪。但是，呃。不。虽然我很喜欢和她拥抱，但只是朋友间的那种。”
“而我却被变成了某种奇怪的理想化的有吸引力的样子？” 海伦挑了挑眉毛，“我该感到受宠若惊吗？”
“我，呃。我不知道。嗯。如果你想的话，我想你可以这么觉得，但是……”
“行了，我开玩笑的。” 海伦冷淡地说，“无所谓。就像我说的，这不是什么大事。有点诡异，但也没那么诡异。天知道魔法就是会干这种事。谢谢你坦诚相告。”
她挠了挠前臂上长出的羽毛，尾巴在身后甩动。
“我，呃，以前从来没人说过我有吸引力。” 海伦承认，“我绝对没想到会从一个到处乱爬的异次元食人虫子嘴里听到这话，而且它还把我变成了这么怪异的东西，但…… 我想，这仍然是一种新奇且并非完全不愉快的体验？也许吧？”
“也许我们都该承认对这种情况感到尴尬，然后换个话题聊点别的。” 我急切地建议道。
“好。” 海伦表示赞同，“就这么办。”
“不同意！” 卡吉索咧嘴笑道，“我有问题！海伦觉得什么样的算有吸引力？”
海伦微微一颤，看起来有点紧张。
“呃。你先说？” 她试图转移话题。
“内脏。” 卡吉索立刻回答，让我们觉得自己像傻瓜，“轮到你了！喜欢男孩？女孩？还是无所谓男女？”
“我可不会因为把人分解掉而兴奋。” 海伦吼道。
“好吧！虽然这不是我‘无所谓’的意思，但也算缩小范围了！”
“汉娜。” 海伦哀求道，“帮帮我！”
“我是说，我不知道你指望我用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回答，“我都已经说了我是同性恋。”
“一个每晚都抱着自己四只胸睡觉的同性恋。”
“嘿！” 我抗议道，“那都是卡吉索干的！她就是喜欢抱着我。”
“怎么，你不喜欢？” 海伦调侃道。
“我没这么说，和卡吉索拥抱很开心，但这不一样，好吗！？我可以很复杂的！”
“汉娜的拥抱不是我们要聊的！” 卡吉索抱怨道，“现在是烦扰海伦时间！”
“等等，为什么有个特定的‘烦扰海伦时间’？” 海伦抗议道。
“因为我说了算！！！” 卡吉索坚持道，用手指戳着海伦的锁骨，“汉娜道歉，汉娜说话，汉娜说抱歉，巴拉巴拉。轮到你了！我想了解你！”
“我也不知道，好吗！？” 海伦突然大声说道。然后又轻声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我从来没…… 这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个相关的考虑因素。”
卡吉索和我对视了一眼，然后我犹豫着继续说道：
“我是说…… 就算你从没谈过恋爱，但你经常看到人。你画人物画。难道你没有…… 审美偏好吗？”
“那不一样。” 海伦坚持道，“我画自己，或者画我想象出来的人。很少画真实的人。因为我不能…… 我不能和人产生感情，你懂吗？整个世界都想杀了我！”
“我是说，我们不想杀你。” 我指出。
“当然，没错，这…… 很奇怪，也不同寻常。” 海伦犹豫着表示同意，“是一种好的奇怪和不同寻常，但不是那种…… 我不知道。我当然不会对你这种怪异的东西产生性吸引力，汉娜，无意冒犯。”
“哦，当然，我不介意。” 我表示赞同，“不过希望我以后会变得更性感！”
“行吧，你说怎样就怎样。” 海伦叹了口气，“但说真的，我不得不把这种感情压抑得死死的，因为不这样我就会死。混沌法师经常遇到这种事。你扎根一处，向人倾诉，建立联系…… 你就会死。对我们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我们一直在四处奔波，甩掉追踪者，但我永远不能在一个地方久留，你懂吗？停留太久，要么猎手会找到我，要么…… 要么我最终会做些让他们找到我的事。”
海伦突然看起来比平时慌乱了许多，内心深处的一阵恐慌短暂地浮现出来，然后她又把它藏了起来，原本颤抖的手平静下来，就好像从来没出过问题一样。
“我想说的是，这对我来说不是个需要担心的事。” 海伦总结道，“有你们就够了。比我想象中能拥有的更多。我不想再冒其他风险。”
“嗯。好吧。” 卡吉索点点头，“这算是个答案。抱歉。”
“什么？不，这…… 没关系，卡吉索。” 海伦坚持道，“你没什么需要道歉的。”
“出行建议！” 塞拉突然叽叽喳喳地说道，不过它的声音很欢快，是那种女性化的声音，我很确定这不是塞拉自己在说话，“在前方五百步处，请进入左侧的洞穴系统！”
“哇！” 我轻声叫了出来，“它把距离单位换成步了！”
“好吧，可我完全不知道这是多远的距离。” 海伦冷淡地指出，“而且不像你，我可是得靠走路的人。”
“对，对，没错。不是，呃，特别远？我们应该马上就能看到洞穴了……”
果然，很容易就找到了我们要去的地方，不过我们刚一转弯，塞拉还是贴心地对我们叫道 “向左转！”。这些洞穴又高又窄，还很昏暗，像是一块摇摇欲坠的岩石内部裂开了一道大口子，而不是地球上那种由水冲刷形成的光滑洞穴。幸运的是，我从露营用品里拿出了手电筒，看着海伦和卡吉索对着这些地球科技产品惊叹不已，我心里很高兴，之后我们便开始往洞穴深处走去。
很快，狭窄的裂缝拓宽成了一个更容易通行的洞穴系统，但这也大大减慢了我们的行进速度，因为我们得等海伦把拓宽洞穴时堆积的东西分解掉。石腐菌从地表渗透进来，不仅侵蚀着石柱的外部，也在吞噬着内部，这种绿色的伪真菌欢快地蚕食着整个世界的内部。海伦带着极大的厌恶将其消灭，光是靠近它，她脸上就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不过，这种东西也不是到处都有，可能是还没蔓延到这里，也可能是之前有人清理过，从那之后，旅程就继续顺利进行了。有时候，这些洞穴看起来甚至和我在地球上习惯见到的那些一样。
“等等，停一下。” 海伦突然说道，停了下来。她尾巴末端的羽毛扇形部位开始抽动，“有人…… 好吧，我猜其他人没感觉到？”
“没有。” 我回答，“怎么了？”
她微微向前倾，嘴巴微微张开，即使不说话时也是如此，嘴唇间能看到她食肉动物般的牙齿闪烁着微光。
“我不知道，有…… 有什么东西在动。” 她说，“大概和你差不多大，但…… 有点扁平，几乎是这样？”
“能吃吗？” 我问。
她张开嘴深吸一口气，然后舔了舔嘴唇。
“…… 能。” 她确认道。
“那…… 我们去捕猎？”
“我，呃。好。”
我从她肩膀上跳下来，用爪子勾住墙壁的石头，海伦则向前冲去，她兴奋摆动的尾巴暴露了她脸上没有表现出的期待。我尽可能快地跟在她后面爬行，在墙壁间穿梭，沿着石头内部奔跑，而她则在隧道的一个弯道处转弯。卡吉索咯咯笑着，以更从容的步伐跟在我们后面。
很快，我的空间感知察觉到了海伦用尾巴感知到的东西。一只扁平的、类似蜥蜴的生物，看起来可能是我见过的商旅用来驮东西的那种巨兽的缩小版，沿着墙壁快速爬行，我迅速穿过石头，绕到它身后包抄。海伦从一个拐角处冲出来，径直向这只可怜的动物扑去，它吱吱叫着试图逃窜，却直接撞上了我。一瞬间，它陷入了极度恐惧的犹豫之中，而这足够海伦跳起来，用脚踢它，把它从墙上刮下来，并用巨大的爪子把它按在地上。
“干得好！” 我祝贺她，自己也完全回到三维空间。
“这是怎么回事。” 海伦喘着气，“那是什么？我就…… 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控制了我。但…… 又不是。”
“欢迎来到拥有怪异怪物本能的世界，我猜。” 我告诉她，走到这只还在挣扎的生物旁边，用前肢刺穿了它的脑袋，“只要不过度，你大概最好还是享受这种感觉。”
“我想是吧。” 海伦表示同意，把脚从猎物身上移开，蹲下来更仔细地观察它，“呃，为什么它闻起来这么香？就好像…… 它闻起来和生肉一直以来的味道一样，我知道它就是生肉，但……”
“但突然变得超级香，而不只是有点味道，对吧。” 我确认道，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如果是在我另一具身体里，这会儿肯定已经咧嘴笑了。她终于懂了。终于有个能和我聊聊这些的人了。
“所以你真觉得我应该直接生吃了它？” 她问。
“你想生吃吗？” 我反问，“别误会，我觉得你会喜欢的，但熟肉也不会难吃。我们可以先快速生个火。”
“我想这也有道理。” 海伦表示同意，眼睛一直没离开这只动物的尸体。她咽下了嘴里不断分泌的唾液，“…… 但在洞穴里生火可能不是个好主意，对吧？”
“对，可能不太好。” 我确认道，内心暗自高兴。
“所以我应该，你懂的。直接吃了它会更安全。反正我能消化。”
“我觉得这挺有道理的！” 我表示赞同。啊啊啊，看看她给自己找理由的样子！太可爱了！哈哈，天哪，女神啊，我怎么这样。
“好吧，那…… 开始了。” 海伦说着，小心翼翼地拿起还温热的肉，举到嘴边。她缓缓吸气，陶醉在肉香中，然后突然狠狠咬下一口，牙齿撕裂肉块，咬碎骨头就像咬断树枝一样轻松。我看着鲜血涌进她嘴里，看到她尝到味道时肌肉紧绷，感受到了她进食时的愉悦，仿佛自己也身临其境。
“好吃吗？” 等她几乎把整块肉都吞下去后，我问道。
“啊…… 呃！” 她吓了一跳，“糟了，对不起，汉娜，我本来想给你留一点的，我只是……！”
“没关系。” 我开心地扭动着身体，“我懂。真的。我们…… 再去找点吃的？”
“好…… 好啊！行，没错，我们…… 如果我感觉到有什么动静就告诉你？”
我身体上下摆动，点了点头。
“听起来太棒了！”
那天剩下的时间差不多就是这样，有捕猎、聊天，还有大量的肉吃。我们扎营后，我带着愉悦的疲惫入睡，醒来时回到地球，感觉比过去几个月都要好。我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活动着几丁质的肢体，它们轻轻发出咔哒声，然后开始了新的一天。
用 “修复” 法术把自己清理干净！穿上舒适又可爱的衣服！给自己做了些煎蛋！当我来到公交站时，几乎都要哼起小曲了，早上的日常完成得既充实又满足。瓦莱丽没过多久也到了，哦吼吼吼？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的是不是一点点正在发育的胸部组织？
“恭喜你即将经历乳头疼痛！” 我对她说，竖起两根大拇指。
“什…… 什么？” 她困惑地眨眨眼，“等等，你是说……？”
“对，很确定！” 我开心地汇报，“我是说，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不一样，但我胸部发育的时候疼得要命。这对女生来说挺正常的。不太正常的是你似乎还在长尾巴，不过，你懂的。怪物的青春期有点不一样。”
“这就是所谓的怪物青春期？” 瓦莱丽问道，她衣服下那一小截尾巴的残端轻轻摆动着，天呐，这也太可爱了，“超级无敌青春期 2.0 版？”
“青春期 2：动感光波版。”
“青春期反击战。”
“…… 青春大变身？” 我试着说。
“不对。你输了。到此为止。” 瓦莱宣布。
“好吧，好吧。” 我叹了口气，尽可能有尊严地挥挥手让她别再说了，“看看我还能看出什么…… 嗯。说实话，变化不大。你的变身进展得很慢。这还是你想要的吗？”
“嗯，我想是的。” 瓦莱丽点点头，“如果有变化我会告诉你的，我保证。”
“好的，好的，抱歉。我只是对这事儿莫名地兴奋。” 我承认，“昨晚海伦和我一起去打猎，那种感觉太棒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像约会那样吗？” 瓦莱丽试探着问。
“什…… 不是！” 我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那样的。和海伦不是那种关系，我…… 嗯。我是说海伦很…… 但她说她没…… 但这不重要！我刚和秋天分手，我还没打算这么快开始另一段感情。”
“嗯，有道理。” 瓦莱丽点点头，“抱歉逗你了。”
“没关系。” 我坚持道，紧张地搓着腹部的肢体，“反正海伦可能都不是同性恋。”
“你之前对秋天也是这么说的。” 瓦莱丽指出，“还有艾达。…… 还有我。”
“好吧，好吧，行，但海伦和我今天还专门聊了关于心动的话题呢！”
“那她是说她只喜欢男人吗？” 瓦莱丽追问，似乎感觉到海伦说的并非如此。
“不，她是说她不确定，但她还说她明确对我没感觉，因为我是个奇怪的小蜘蛛。而且，你懂的，从概率上来说，再遇到一个同性恋的可能性超级小，不是吗？”
“汉娜，到目前为止，你遇到的都不是‘恰好碰到’的同性恋。” 瓦莱丽反驳道，“我和你因为相似之处做了一辈子的朋友。我猜你和艾达之间也有类似的原因。一群有相似特质的人最后相处融洽，这并不奇怪，这很合理。”
“好吧，但秋天……”
“…… 是那个因为对你特别奇怪的态度、和你喜欢同样的小众书籍，还乐意和刚认识的可爱女孩去商场，而和你产生情感联系的人。” 瓦莱丽平淡地说，“我觉得你的同性恋雷达比你想象的要准，你只是用它来忽略那些异性恋，而不是真正去寻找约会对象。”
“我没有忽略异性恋！” 我抗议道，“我只是忽略无聊的人！而且，海伦和我是因为环境被迫在一起的。完全是随机的，完全是出于必要。”
不过，我想这也不一定完全是随机的。当然，我第一次从隧道出来时，辛德里恰好在出口，这看起来像是巧合，但这会不会是女神有意为之呢？我和海伦、卡吉索、塞拉的相遇，是不是被她在不知不觉中推动了呢？我的朋友们是不是只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难道…… 女神在撮合我和某个人？我发誓，在我冒出这个念头之后，我感觉她好像轻抚了一下我的大腿内侧，我瞬间僵住，惊恐地倒吸一口凉气。我是不是产生幻觉了？见鬼，我得说服自己这是幻觉。女神已经对我动手动脚太多了，要是她…… 不。不行。绝对不行。我强行把思绪从这个想法上扯开，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事情。记住，我今天心情很好。
公交车终于来了，送我去学校。当然，众人的目光有点让人受不了，但我只是在心里把它们抛到一边，任由瓦莱丽叽叽喳喳地说着一些可爱的、和桌面游戏相关的事情。我想我昨天可能太引人注目了，今天我应该专注于证明自己仍然可以规规矩矩的。这比昨天容易多了，那种兴奋感依然美妙，但不会让我变得完全狂躁。
今天也没有体育课，这意味着我不用面对杰特对我友好的那种怪异感觉。相反，我只需要面对阿尔玛，她总是趁她以为我没注意的时候偷看我（这很傻，因为我现在的空间感知几乎完全正常，所以我其实一直都能察觉到），但却拒绝和我说话，也不靠近我。当然，这完全可以理解，但还是很尴尬。
一整天都有人缠着问我问题，只要不是在上课，我就尽量礼貌而诚实地回答，但这也意味着我大部分时候都不理会他们。…… 我的学校生活差不多就是这样度过的。没有什么爆炸事件，也没有出什么差错。我终于有了愉快的一天。这…… 感觉真好。
我得承认，去上班的时候，我也抱着一些可能不太明智的乐观情绪，但嘿，能有好心情就不错了。只是偶尔真正开心一下，对我那渴望多巴胺的大脑来说就已经太过强烈，以至于我发现自己常常不自觉地随意扭动或蹦跶。我走进店里，老板问我今晚能不能去厨房帮忙，我当然可以，于是班次开始了。
一开始还不错。然后，店里越来越忙。越来越忙。…… 越来越忙。晚餐高峰期似乎来得很早，而且一直没停。不知为何，我一旦过于专注，就会表现得有点糟糕，会下意识地用还没长出来的肢体去抓锅柄和碗，不过第一对肢体下面会有什么东西同情地抽动一下。而且，如果不吟唱咒语，“修复” 法术也不足以完成大部分烹饪工作，不过我至少能把每道菜都装饰得很漂亮。
再说，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我知道为什么店里有这么多人。当我把主要注意力集中在炒菜区，同时用刀刃和腹部的肢体把装盘的菜移到装饰区，用法术完成菜品，然后把做好的盘子放在备餐台上时，餐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不知为何，协调这些事情很容易，尽管我还没怎么在这份工作中用过我多余的肢体。我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现在比以前更擅长 multitasking 了，我能全方位感知周围世界的经验，以及需要同时关注这么多肢体的能力，在更多方面得到了应用。我能同时看到狭小厨房里我正在做的所有事情，不用刻意去看，就能知道每道菜的烹饪进度。与此同时，我能看到客人们盯着我，看得入迷，而我的老板则在一旁和一个拿着写字板、穿着讲究的女人聊天，她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
很快，她像这地方的主人一样走进厨房（从她目前的行为来看，我猜她实际上就是老板）。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让我继续工作，但却开始和我说话，就好像我不是正在同时应付六个不同的订单一样。
“你好。” 她平静地说，“你是汉娜，对吧？”
“呃，是我！” 我回答，还是有点分心，没能启动 “在老板面前好好表现” 的那根弦，“我猜你是区域经理？”
“实际上，我是副总裁。” 她说。
我一下子乱了手脚，差点把一个碗和一个煎锅弄掉，最后我抓住了煎锅的热锅部分。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燃气炉上，炉子上还燃着明火。我甩了甩手，用 “修复” 法术清理掉手上的煤灰。
“哦。” 我说，心脏怦怦直跳，“好的！嗯！很高兴见到你！”
我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想起我的笑容很吓人，就把它收小了一点。天呐，女神啊，为什么公司副总裁会来和我谈话，我的小心肝都要吓出来了！好吧，我是说，我知道她为什么来，因为我是个在她店里厨房工作的魔法虫子怪物，但这才一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 你是坐飞机直接赶来的吗？” 我小声问道，“天呐，我…… 很抱歉，我不想给您带来任何不便。”
“这…… 不是不便，亲爱的，这是我的工作。” 这位女士说道，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我没被烧伤的手，“你没事吧？”
“哦！没事，没事，我很好。” 我向她保证，“我，嗯，基本上不会被烧伤。也不会触电。或者…… 大概也不会被弄瞎？我想我从来没试过，但看起来很有可能。嗯。副总裁女士。夫人。”
我赶紧尽可能快速高效地继续工作，因为公司的副总裁就在这儿啊，啊啊啊！
“叫我尤兰达就行。” 她说，我在找回状态的同时，分出一点注意力打量她。她看起来大概四十多岁，但凭借财力，她能让自己看起来像三十多岁。她的隆胸手术在我的空间感知下很明显；我以前从未真正见过隆胸的，这有点让人分心。小小的硅胶假体，看起来里面好像装着水，我想应该是盐水。非常奇怪。她的古铜色皮肤也是人工晒出来的，但我也不能怪她，因为说实话，她的皮肤护理和妆容都无可挑剔，做得非常好。如果是她自己打理的，我得为她把自己打扮得这么好看而点赞。不过，她眼睛下面深深的眼袋被完全遮住了，这表明她来这儿的旅途可能很疲惫。
“呃，您为什么…… 来这儿呢？” 我问，“我是说，我猜我料到会有人来找我谈话，但没想到会是您，而且没想到会这么…… 快。”
“嗯，汉娜，” 她一边说，一边仍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我，“你在社交媒体上已经成了一个相当热门的话题。而且我得说，你当时还穿着我们公司的制服。”
“哦。” 我说。已经火了吗？真的吗？哇哦。“对此我很抱歉。”
她轻轻笑了笑。
“目前还没有迹象表明这是件坏事。” 她调侃道，“不过这就是我来调查的原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呃，好的。” 我点点头。我现在正独自应付疯狂的晚餐高峰期，掌管着整个厨房呢，不过好像我也不忙似的。“当然。请问吧。”
“很好。啊，嗯，我想首先，我得问…… 你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嗯，” 我一边应着，一边把两个煎锅里的东西倒进碗里，然后迅速走到烤架那边拿鸡肉，“用…… 我的肢体？”
“对，这些…… 肢体。你是通过某种方式进化出来的吗？”
“不，是长出来的。” 我说，“我不是人类。”
“好吧。” 她有点居高临下地说，“但我们雇佣你的时候，你大概提供了公民身份的证明，比如出生证明吧？”
“是的，我有出生证明。” 我确认道，“我在这儿出生。我是美国公民。只是不是人类。我，呃。嗯，我也不太清楚我是什么。大概是某种四维魔法虫子人吧。这事儿就这么突然开始发生在我身上，说来话长。”
“我明白了。” 她说，那语气明显是根本没明白。“我注意到这个厨房非常干净，尤其是考虑到现在这个时间段。这是你做的吗？”
“是我，没错。小心。”
我迅速对刚才用过的一个煎锅施展了 “修复” 法术，把油脂和热油都清理掉，把油脂倒进水里，让它不再滚烫，然后把它扔进垃圾桶，这样就得到了一个完美干净的煎锅。副总裁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我则继续干活。
“这是…… 怎么……？”
“我再说一遍，” 我缓缓说道，“我是个四维魔法虫子人。我向你保证，此时此刻，这是全世界最干净的厨房。”
“你，” 她慢慢地说，强咽下恐惧，“不能再这么做了。”
什么？听到这么荒谬的话，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不行？” 我问。
“因为我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你是怎么做到的？”
“魔法。” 我回答。
“可是没有关于…… 魔法的法律。” 她说，“没有指导方针。没有规则。我觉得我们最好别成为促使制定这些法律的原因。”
可恶。可恶！她是认真的吗？可我喜欢 “修复” 法术啊。我喜欢它能把一切都变得那么干净。我喜欢它能帮我轻松完成一些小任务。我还以为我的老板们也会喜欢呢！他们为什么不喜欢！？它只是清洁和整理，这几乎是我所有法术里唯一没有任何负面副作用或奇怪含义的。它就是好用。可他们却不让我用？这太过分了！我不该忍受这个！
…… 等等。等等。我必须忍受这个吗？我能不能…… 强硬一点？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想我大概可以再找份工作。” 我告诉她，“如果我已经火到能让副总裁坐飞机来见我，我肯定别的公司会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汉娜，这是安全问题。” 副总裁皱起眉头。
“那我们显然一直没通过的卫生检查也是安全问题。” 我反驳道，“嗯，我就问你一个小问题：你能马上说出，根据现在这个时间段，这个厨房应该有多少人工作吗？”
“我不……”
“应该是三个人。” 我打断她，“根据你们公司的规定。我现在独自负责的每个岗位都应该有一个人。而且，你知道的，有人请假很正常，但最近这种情况好像特别多。尤其奇怪的是，我很确定尽管一直人手不足，几个月前我们还进行了一轮裁员。我记得之前公司规定的是五个人，对吧？但当然，出餐时间长、店里脏都是我们的错。全是员工的责任。说到底我们很容易被替代。如果有人不想忍受这样的工作环境，你们总能找到标准更低的人。”
“平木女士……”
“我平时不太怎么用社交媒体。” 我继续说道，“但听起来我或许该开始用了。似乎我能很快获得很大的影响力。而且，作为一个兼职员工，我也没签什么保密协议之类的东西。因为只要你们的餐厅符合标准，我本来也不会知道任何会损害公司的事情，对吧？”
我的身体继续变换动作，肢体在厨房里快速移动，同时准备着六份餐食。她看着我，眼睛努力跟上我那些更高效的动作，脑子里则在盘算着什么。
“…… 我会和我们的法务团队谈一谈。” 她最后说，“如果你能…… 更详细地解释一下情况，记录在案，我相信我们可以想出办法来满足你的需求。”
“哦，非常感谢您，夫人。” 我礼貌地说，“我很感激。我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
我给了她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她则勉强回了我一个。哦，天呐。我觉得我可能会习惯这种感觉。